站人牙子身边的杨婆子凶神恶煞，咳咳几声吐了口痰，“这是我的家事不用你们管，哪凉快哪呆着去，那个赔钱货留家里只会浪费粮食，你们看不过眼可以掏银子买下她啊！”
听到这，村民们默默闭上嘴巴，不再开口。
自家日子过的一塌糊涂，不可能买一个女娃回去自找苦吃。
杨婆子双手抱胸，朝这群只会说风凉话的人翻了个白眼，“我呸，掏不起银子就闭上你们的臭嘴，快放我孙女过来。”
汉子们没动，恶狠狠瞪着她。
久等的人牙子冷脸，对杨婆子道：“我没功夫陪你在这耗，要去别的村子接人，限你一刻钟抢回女娃，不然就将银子还了。”
“别急别急，马上就好，马上就好！”杨婆子捂紧胸口的钱袋，生怕刚到嘴的碎银飞了。
人牙子冷哼一声，搀扶窑子的管事坐进马车等。
他们并非要买杨盼睇不可，她年纪太小，五官没有长开，皮肤黝黑，瘦的跟竹竿似的，根本没客人看的上。
不过是看在她是个雏，长长相还不错，又耐不住杨婆子的软磨硬泡之下才肯收。
结果给他整这一出？
杨婆子抹一把脸上的雨水，二话不说上前抓人，“你们给我让开，耽误了我的好事你们能赔的起吗？”
身冷心更冷的杨盼睇打着寒颤，抓紧离她最近一汉子的衣裳，苦苦哀求，“伯伯救救我，我不想去窑子，求您救救我！”
汉子宽慰道：“盼睇别怕，有我们这些长辈在，不会让你跳进火坑。”
“呜呜呜……多谢伯伯，可是我奶不会善罢甘休的。”
雨水混着泪水流淌，杨盼睇整颗心沉入冰冷刺骨的海底。
她好恨，恨自己的爹娘没用，护不住她，恨爷奶不近人情，不给饭吃就罢了，如今还要把她卖进窑子。
最恨的是老天爷，为何要让她生在这样的人家。
爹娘是软包子，什么都要听爷奶的，她吃不饱穿不暖，却要干最重脏累的活，即便是这样也不能得到善待！
看见女儿这副模样，拿菜刀抵在喉咙的杨瘸子心一狠，调转刀口方向，一瘸一拐挡住杨婆子的去路，乞求道：
“儿子求您，不要卖盼睇，想要多少银子我都给娘挣回来，盼睇是我唯一的骨肉，给儿子留个后吧！”
泛着寒光的菜刀近在眼前，杨婆子吓一大跳，她捂住怦怦跳的心脏，破口大骂：“你个逆子，竟敢拿刀对着老娘，你是不是想去死啊？
她一个赔钱货留的什么后，还有你能在一年之内挣到十两银子吗？
明年就要征兵，拿不出银子就得去一人，你腿瘸不能去，难不成让你哥哥去？”
“就是，我走了爹娘怎么办，靠你这个瘸子养吗？”隐在人群中的杨篮高喊。
不喊还好，一喊就挨了好几拳。
离他近的村民收回拳头，看看天看看地，就是不去看挨揍的杨蓝。
他揉揉疼痛的脸颊，怒道：“你们凭什么打我，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上了战场不死也得残，我们家已经有一个残废了，再多我一个，谁给爹娘养老送终？”
没人搭理他，个个把视线挪开，看一眼都嫌倒胃口。
好容易挤进来的童老太暗暗啐了一口，在心底唾骂这个不要脸皮的懦弱男人。
杨蓝在村里是出了名的欺软怕硬，仗着爹娘疼爱，在家里作威作福。
欺压杨瘸子一家三口，大的日日挨骂干活，小的挨骂挨打，一顿饱饭都不能吃。
自己却拿着他们挣的口粮挥霍，完全没把他们当人看，可气人！
在外边却唯唯诺诺，妻女被欺负只会躲在后边讨饶，偏生能说会道，将二老哄的服服帖帖，有求必应。
童老太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类人。
初宝在她怀里探头探脑，一眼认出要被卖的女娃是前几天推她的黑娃。
她气呼呼的撇嘴，扭过头不再看。
但耳边的吵嚷还在继续。
一滴又一滴水落在脸上，模糊了视线，杨瘸子嘴唇颤抖，刀也拿不稳，抖个不停。
“早几年我去服兵役，按理说下次该轮到大哥，爹娘不想他去完全可以卖他女儿，为什么要卖我家盼睇？”
“小花年纪小人家不要，再说了，盼睇长的好看能卖更多银钱。”杨婆子半点不觉自己有错，她说的有理有据。
眼里一闪而过的心虚却还是让杨瘸子捕抓到，他嗓子沙哑，语气里带着决绝，“想卖掉盼睇，除非您从我的尸首上踏过去！”
软包子被逼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村民们纷纷在心里给他鼓掌。
做人就该硬气，不然只有挨欺负的份！
“你你……”杨婆子你了半天没下文，怎么也想不到听话的二儿子会忤逆她。
二人面对面对峙，谁都不肯松口。
马车里的人牙子等的不耐烦，吼道：“一刻钟已到，银子拿来吧。杨婆子你听好咯，你家女娃我们不收了，以后也不会再收，基本的问题都解决不了，还想卖孙女，可笑至极！”
闻言，躲在家里偷听的杨老头立时开口：“别啊，再等一刻钟，多给我们一刻钟。”
他推开村民往里挤，来到马车跟前，点头哈腰道：“着实对不住，我们这边出了点岔子，大人多等一会儿，小的保准将孙女双手奉上。”
杨老头本不想掺和，可是再不出面银子就没了。
反正今日一过，他家脸面尽失，掺合与否都不会改变，为何不出手呢？
杨老头自己给自己洗脑。
人牙子拨开窗帘，见雨势颇大，想了想点头，“那就多给你一刻钟。”
下大雨不好走，多等一会儿无妨，就是有点烦躁，觉着这家人浪费时间，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且一家子都是个蠢货。
卖孙女还敢正大光明让他来接，就不会背地里悄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多谢大人。”杨老头道过谢，心里松了口气，转身走到二儿子跟前，赔笑的脸瞬时阴沉下来，“一个赔钱货而已，你这般作态是想杀你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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