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子性格急躁，一直没等到他的回答，嘴里咕咕囔囔地就要关门赶人，却被司遥抵住玄关门框，拦住了。
他脸色苍白，声音依旧温和有礼，指节却不容拒绝地攥在门框上：“房子卖吗？”
老婆子像是听到什么傻话，嘿笑一声：“这的房子我想买也没人买啊，这两年一中搬走了，租都租不出去，哪个冤大头买哦！”
司遥轻轻道：“三百万。”
室内惨白的白炽光打在他线条清晰的下巴，让他本就白得像纸的脸色更凄清了。
但老婆子已然没有心情在意他的脸色，情绪已经被“三百万”牢牢掐住，瞳孔地震之后，她紧抿着嘴转头跟老头子低声嘟嘟囔囔商量了几句。
然后再次试探司遥：“你真的要买？”
“嗯。”
这次她将司遥打量得更仔细，精确到司遥手腕上那一看就价值惊人的表，以及司遥那身看不出一道褶皱的深灰色定制风衣。
她小心翼翼地竖起四个手指：“老板，再加点，这个数行不行？”
司遥个子如今更高了，足有一米八多，他低头看着老太婆竖起的手指，弯唇笑了一下。
他这一笑，才终于有了点活人气，但老太婆没能欣赏太久，因为她听见这位靓得不得了的冤大头用熟稔的泗水话问她：“四块？”
老太婆笑容一僵：“帅、帅哥，你就别开我的玩笑咯。”
司遥倚着门，慢吞吞道：“泗水这块的安置房，两年前一套小两居大概能卖到30万，现在一中搬走了，新房房价又暴跌，能卖20万吗？”
“卖卖卖！三百万，只要你真买，我肯定卖！”老太婆立刻赔笑，“哎呀呀，帅哥，我一看就知道你是我们本地的青年才俊啊，衣锦还乡来回馈乡亲的嘛！我懂我懂。”
司遥被她逗笑了一瞬，也仅仅是一瞬——028几乎没有看他真心笑过多长时间。
他看着屋内陈设，还是常规问了一句：“你们住进来之前，这个房子是在出租吗？”
老太婆现在看他的眼神宛如看财神爷，有问必答：“是的嘞，一直是租给学生们住。”
“还记得上一任租客叫什么吗，租房合同还在不在？”
老太婆“嘶”了声，抓了抓头发：“这还真不记得了，奇怪，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哦不过租房合同还真在，跟钱有关的我最仔细，所有的租房合同都留着呢。”
她说着，热情地小跑进主卧，把一沓夹在旧文件夹里的纸张取出来，一份一份递给司遥：“这个是七年前的。”
“这个是五年前的。”
“这个……哦，这是三年前的。”
“哎？怎么少了两年？”
她惊讶地说完，一抬头发现财神爷的嘴唇都白了，还在微微发颤：“少的那两年，是谁在租。”
老太婆一愣，随即若有所思，好像有点明白了司遥为什么会出高价买这套毫无优势的房子。
可她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只能摇摇头。
半晌，她忍不住不太抱希望地问：“那你还买吗？”
“买。”司遥垂眸道。
他打了个电话，不多时，就有人把拟好的合同送了上来，他递给老夫妻俩：“三百万全款，今天就可以打到你们卡上。另外，我需要你们帮我将屋里陈设和旧物尽可能恢复到两年前，上一任租客租住时的样子，我可以额外再付给你们一百万。”
老太婆的嘴巴张成了O型。
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她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八卦：“小后生，这个房子上一任租客是不是你女朋友啊？”
问完她就被老头轻轻拽了一下，暗示她别多嘴，她连忙要咳嗽假装自己没问过，却听见司遥平静地“嗯”了一声。
“应该是，但我好像忘了。”
忘了？老太婆一惊，这不就是电视剧里天天讲的失忆嘛！
她还以为鬼扯的嘞！没想到真有啊。
-
司遥回国却不回家，把一众想要讨好年轻掌权人的蔺家亲戚和蔺程急了个半死。
蔺程在泗水市这套旧房子里找到司遥的时候，司遥正赤脚靠着床尾坐在地上，手里拿着一张演草纸页发呆。
不知什么什么时候滑落床底的演草纸，上面有一串逻辑清晰的解题过程，还有一个笔画清晰有力的“司遥”。
像是草稿纸的主人在写作业时走神，写下了他的名字。
而演草纸被来做客的他发现，在上面坏心眼地添了一个爱心，又在爱心后面添了一个名字。
——池归原。
“池归原……池哥。”
他喃喃着喊出这个名字，灵魂泛起细细密密的苦，模糊不清的记忆、控制不住的痛，酸涩的眼眶兀然落下眼泪。
只是现在已经没有人会替他擦眼泪了。
他盯着草稿纸上司遥和池归原两个名字，它们在这张纸上连成一对。
太阳穴再度一抽一抽地痛，他想起自己发现这张纸时的偷笑，写下名字和爱心后又偷偷扔进主人的床底下，心里琢磨着对方什么时候才能发现。
但池归原再也没有发现，这张纸也因为太过隐蔽，没有被重新住回来的屋主发现。
时隔多年，它再一次回到了司遥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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