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蔟生怕廖星火觉得自己是什么年纪轻轻就不好好上学，出来混社会还被坏心眼的大姐姐哄来当了骗技很拙劣的骗子的笨蛋高中生，一见廖星火停下脚步，立刻就像是倒豆子似的将那张照片里的两人描述了一遍，还附赠了有关吴斜的一些具体描述。
廖星火听着听着，表情渐渐沉着了下来。
等到黎蔟口干舌燥地停下，就看到被自己拦住的青年脸上最后一点神思不属的神色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上是冷静还是过于茫然而呈现出来的镇定表情。
“……我不认识你口中的吴斜，但是你说的那张照片……我和我男朋友拍过一张类似的，而且，如果你说的那个吴斜没有那么奸诈狡猾，阴狠毒辣的话，听起来和我男朋友有一点相似。”
黎蔟呆愣两秒，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在不停地盘旋——你是gay啊？你是gay啊？你是gay啊？
黎蔟本人是对这个群体没什么看法的，毕竟他怎么说也算是新时代新青年最颠的一代了，但是在他此前十七年的生命里，还没碰到过直言自己有男朋友的男人呢，他只是有些没反应过来而已……
他愣愣的模样看起来像是个由于雕塑师手艺不佳而显得有些不太聪明的雕塑。
看得廖星火不禁想要皱眉，觉得自己有点相信这个少年口中的那些事情是不是有些轻率了……
好在这个时候，梁弯反应很快地上前一步：“那个，请问你男朋友叫什么？”
廖星火迟疑了一下。
但是仔细想想，他们只是在询问一个名字，而关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得上是一个小小的公众人物，毕竟是个小有名气的摄影师来着。
“……他姓关。”廖星火还是比较保守地只给了一个姓氏。
黎蔟掉线许久的脑子就在这个时候重新上线了。
他脱口而出：“关根？”
廖星火轻轻点头。
黎蔟瞬间兴奋起来：“吴斜伪装成摄影师时的假名就是关根！”
很奇怪，廖星火居然瞬间领会了黎蔟的言下之意，他觉得荒谬又好笑：“你的意思是，我的男朋友只是一个人伪装出来的假身份？”
这未免也太可笑了，怎么可能呢？
廖星火这下是真觉得这两个人是什么骗术高超的骗子了。
因为骗术低劣的骗子根本想不出这么复杂又根本不可能实现的骗术，或者他们是关根的竞争对手派来挖他的黑料的，这也不无可能……
他嘴唇动了动，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一边后退，一边转身，几步就走远了，并且越走越快，根本不听身后传来的声音。
“诶——你等等，我真的没有骗你！我说的所有事情都是真的！你别走！”
黎蔟下意识地就想去追，却被梁弯阻止了。
“算了。”梁弯神情复杂，“他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相信我们的。换做是你，你也不会相信——和你朝夕相处的爱人，名字是假的，身份是假的，经历是假的，从头到尾只有一张脸是真的，别的全是谎言……这个真相对他而言太残忍了。”
黎蔟的表情从急躁不解逐渐变得空白，最后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干巴巴地叹了口气。
这么沉重的感情问题对他这个年纪的少年而言，实在是触及到知识盲区了。
但是黎蔟很认同梁弯说的一句话——这样的真相对那个青年来说实在是太残忍了。
吴斜，居然能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
可是黎蔟又想起了自己意外看到的那张照片，想起了吴斜有多珍惜那张照片，想起了一路上吴斜时不时就会露出的发呆微笑的表情……那些，和“关根”一样全部都是假的吗？
可能吧。黎蔟想，毕竟吴斜演技这么好，演得很深情也不在话下。
……
廖星火几乎是落荒而逃。
理智告诉他这个世界上不可能存在那么离奇的事情，直觉却又在听到那个少年说的话后一直令他惴惴不安。
关根，吴斜，关根，吴斜……
这两个名字，还真说不好哪个听起来更像是假名，毕竟听起来都挺假的。廖星火几乎是有点苦中作乐地如此想道。
其实想要求证那两个人说的是不是真的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回茶馆找解雨辰，他到底有没有一个叫关根的发小他自己当然再清楚不过。
但是廖星火没有那么做。
一来，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么就说明这里面绝对藏着一些非常隐秘复杂的事情，解雨辰不会轻易承认，廖星火想让他承认，就一定要花费很多气力。
二来，无论这件事是真是假，这个时候，廖星火都联系不上关根……或者吴斜，他只能等他来找自己。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其他的因素让廖星火不想轻易迈出这一步……
廖星火躺在他和关根一起挑选出来的最适合躺平的沙发上，一时间觉得这个世界似乎变成了非常陌生的样子。
眼前闪过无数画面，每一个画面里都是正在做各种事情，露出不同神情的关根。
他时而微垂着浓密的眼睫，被迷惑了似的贴近，时而专注又惬意地注视着廖星火……
这样的关根，会是假的吗。
廖星火闭上了眼睛。
……
每次关根不在家里，廖星火都会定期去超市囤物资，确保自己可以在一到两周的时间里不需要再次去超市购买物资。
这次也一样，恰巧廖星火在去找解雨辰的前一天去了一趟超市，所以他接下来整整一周都没有出门，像个阴暗的小蘑菇一样生长在曾经最温馨的家里。
他的顶头上司怒不可遏地打来电话：“廖星火！你已经无故旷工五天了！这个班你到底想不想上了？！”
廖星火觉得他好吵闹：“不上了。”
语毕，遂挂掉电话，拔出电话卡掰断，微信也退掉。
世界终于清静了。
只有被挂断电话的顶头上司，在暴怒之后，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那种裁员裁掉了销冠的傻X领导。
廖星火都旷工五天了他才敢打电话去询问就是因为对方有这个乱来的底气，他居然怒气冲冲发火，这下好了，自己变傻X了……
顶头上司冷静地拨回电话，另一边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接通了。
顶头上司：“……”
坏了，真成傻X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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