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琮摆摆手,让身后跟着的人全部离开,只留了孔安跟着,一百米处,牢房夹道的尽头是大牛和石磙,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贾琮静静地等待着,不多时,孔安提着食盒进来了,将一壶酒,四个菜摆在桌子上,又拿了两副杯筷出来,在二人面前摆好,提起酒壶将两个酒杯斟满,方退了出去。
桌上,一条红烧的黄河鲤鱼,一份佛跳墙,一份红糟鱼,一份荔枝肉,中间一大碗漳州卤面。
看着面前的菜,赵全愣住了,他不敢置信地看向贾琮,问道,“侯爷何意?”
这一桌子,除了一条黄河鲤鱼,其余全是闽菜。
贾琮拿起筷子,挑了一筷子红糟鱼放到嘴里细细地咀嚼了一会儿,咽下之后,放下了筷子,看着赵全道,“本侯听说,赵同知一直对家乡菜念念不忘,来神京这么多年,说唯有一道黄河鲤鱼方可下咽。”
赵全见贾琮举起酒杯看向自己,他也不得不端了杯子,一饮而尽。
“赵同知豪爽!”
“侯爷,我已经不再是同知了,莫要如此唤我了,侯爷有什么话,就明说吧!”说完,赵全闭了闭眼睛,两行清泪,再次滑落。
“赵兄,伱妻子早亡,这些年,一个人抚养独子长大,辛不辛苦?”贾琮道,“我记得赵兄的儿子今年只有十岁吧?赵兄请了最好的先生教其读书,是希望将来他能够走科举之路吗?”
赵全听闻这话,腾地起身,但两腿已经不能支撑其身体的重量,双手在桌上一扶,又啪地落座,“侯爷,此事与犬子无干,还请侯爷手下留情!”
“你我军中同僚,昔日也曾同朝为官,如今道虽不同,也不至于要朝家眷下手。本侯说这些,只是想问一句,令郎可有人关照,若没有,本侯可帮忙照拂,直至其长大成人。”
赵全心头震动,他与贾琮素未谋面,今日第一次相见,怎地就到了可托付妻子的地步,但他相信贾琮的为人,既是说出了这句话,必定会不负承诺。
“三年前,先母过世的时候,我悲痛欲绝,然此时一想,她老人家必不想我成为不孝子。“赵全落下泪来,抹了一把脸,端起桌上的酒杯,再次一饮而尽,自顾自地斟了一杯。
贾琮不语,端起酒杯轻抿了一口,算是陪着。
“犬子虽只有十岁,但当年侯爷八岁丧母,不也一个人过来了吗?家中还有忠仆一二,应是能够照料其周全。”
“虎父无犬子!”贾琮道,“赵兄能够一力担起今日之事,想必,朝中那些人应是能够体谅赵兄一二,将来会对令郎有所照应。前提是,他们相信,赵兄没有留下任何证据的前提下。”
贾琮朝外看了一眼,漫不经心地道,“但今日,本侯在这里宴请赵兄,消息很快就会传出去了,外头应是会猜测,本侯都与赵兄说了什么,或是赵兄在背这口大黑锅的时候,有没有留后手,若是有,眼下赵兄在意的人也只有令郎了。赵兄以为,从今往后,令郎可还有安宁之日?”
赵全乍然惊醒一般,他瞪视贾琮,忍住了将杯中酒朝贾琮泼去的冲动,双腿一软,整个人滑下了椅子。
贾琮起身拉了他一把,“赵兄,坐着好好说话!”
赵全如同木偶一般,被贾琮提到了椅子上,他双手捧着脸,泪水从指缝里满溢出来,浑身上下都沉浸在一股悲凉之中。
从前,贾琮只听人说,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他不曾放在心上,到了此时,对赵全,他心里满是敬佩,古往今来,有几人能够淡定地看待死亡?
“阿济格被送进诏狱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将犬子送走了,不瞒侯爷说,打算送往老家,但眼下,身在何处,我已经不知道了。”
贾琮毫不意外,问道,“这么说,阿济格主仆果真是你放走的?”
“正是!”赵全道,“至于是谁让我放的,我只能告诉侯爷,是我自己放走的。假传了圣旨,按律当诛九族,但我自幼由先母养大,从闵地逃荒而来,三年前先母病重,欲回老家,我才遵母命,在老家置业,原以为可以让犬子有所依靠,如今,只能是奢望了。”
赵全说着,低下了头,可见,他放心不下的还是儿子。
“圣上仁德,并无株连之意,本侯会安排人去追寻令郎的下落,若有了消息,会告知赵兄!”
贾琮看着赵全将酒喝完后,亲手提壶,再次为其斟了一杯后起身,喊来了狱卒道,“好生照看,不得虐待,一日三餐照料好,不必上锁链!”
“是!”狱卒自是不敢违令。
赵全走到了牢门门口,看着贾琮从夹道中离开,他双手扶着牢门,一股悲愤从心头升起。
刘侨看到贾琮出来,忙退后两步,待其走过来,忙躬身行礼,听贾琮道,“带本侯去地字号看看!”
“是!”
说完,刘侨走在了前面,朝里七弯八拐地走了约有半盏茶的功夫,才来到了诏狱深处的一座独立牢门前,只见与普通的牢房不同,这一间牢房三面筑墙,牢门用精铁,锁链越发粗实,不说挣断铁索逃出,就是从这里跑到诏狱门口都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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