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远第一次出门见到这么多人，一对圆溜溜的眼睛好奇的睁大，不时还“啊啊”叫两声，小胖手挥舞着，手舞足蹈的样子格外讨人喜欢。
不过虽然好奇，可每隔几息就要找找周娇娇。
只有发现娘在自己视线中才会乖乖的，周娇娇将虎头帽拨弄好，又把下巴上的围兜微微上提，这里人多，尘土也多，还有人身上的体味，大人已经习惯，可孩子还小，她叮嘱药嬷嬷，“把孩子抱好，跟紧我。”
药嬷嬷忙跟上去，她又低头对二丫嘱咐，“你拽着我的衣裳，千万跟紧了。”
二丫胆子小，脑袋点如捣蒜，生怕被落下。
药嬷嬷抬头看了看天色，约莫巳时，便对周娇娇道：“娘子，咱们要不找个茶楼去坐坐？”
周娇娇的手帕掩住口鼻，另一只手在轻轻煽动，企图以此获取凉意，听到药嬷嬷的话，她下意识朝身后看看。
“还是算了吧，今日本没打算出来，现在哪还能订到茶楼。”她指着不远处的凉棚道：“去哪儿坐坐吧。”
“行。”
四人开始像后挪，刚到茶楼不久，吴青玄身边的小厮就满头大汗的找过来。
小厮行礼，“周娘子，此处人多嘈杂，不若跟属下去茶楼，也好让小公子休息。”
周娇娇去看陆承远，小人虽然极力撑着眼睛，可依旧挡不了到来的困意，此时歪头歪脑，意识摇摇欲坠，又因为天气热，脑门竟也出了细密的汗滴。
周娇娇倒没有理由拒绝了，又问道：“相公和你家少爷呢？”
小厮在前面领路，抽空回复道：“少爷已经去前面看榜了，陆公子应当也是，这茶室我家公子常包，周娘子不必介意，带公子出来，自会先来这里。”
少爷去看榜，小厮在茶室等。
可见吴青玄心情有多焦急。
不过一想到今日相公也是早早出门，她吐槽的话倒也说不出来了。
虽说相公对自己的成绩很熟自信，可不到鞋子落地的那一刻，人的心总是悬着的。
到了茶室，周娇娇终于松了口气，一进屋首先就是一股凉意渗进，大人顾及面子，只敢微微舒口气儿，二丫就直接多了那一声长叹，十个人都能听到。
药嬷嬷抱着陆承远却不敢进，“娘子，这一冷一热，容易生病。”
周娇娇正跨进屋子的身子一顿，看了看里面，才不舍的回头，“把孩子给我吧，你进去歇歇，我抱着娃在走廊转转，等他不出汗了再进去。”
周娇娇没有给她推诿的机会，抱着孩子站在二楼走廊。
幸好这茶楼从二楼能看到楼下大厅，也是个开阔的，周娇娇微蹙的眉头消了，小二甚至还识趣的搬来圈椅供周娇娇停坐。
这服务态度首先就得受好评。
周娇娇叫住小二，“你们这常年包一间屋子，多少银子？”
小二却神秘一笑，“回娘子，这我不知，贵客的事情都是掌柜亲自处理。”
是吗？
周娇娇不太信，“那你们掌柜呢？”
“掌柜正忙着招待诗会的客人呢。”
诗会？
她好像听陆君行说起过一两次，之前还邀请过相公，不过后来没有再听对方提起了，她就也没当回事，不过这诗会这么重要吗？
小二等了会儿，见周娇娇没有话再问，便作揖下去了。
这时候吴青玄的小厮走出来，显然他听到了方才的对话，“娘子若是想要个常年的包厢，直接从少爷这里走就行了，少爷在商会里倒能说得上话，跟这家掌柜也认识。”
小厮说话间，都是对诗会的不屑。
诗会，商会。
商会她知道，不过像她这种小商铺，是没有机会进商会的。
这个诗会又是怎么回事？
小厮撇撇嘴，“还不是二公子搞出来的东西，本就是一群酒囊饭袋，结果二公子进了监狱，这群人竟然还搞出个诗会来，比从前还不要脸。”
和吴青云有关啊。
怪不得小厮这么排斥。
这诗会里许多人正是曾经吴青云的拥趸，老大走后，他们竟然结了小团体，在书院以外的地方大肆宣扬自己知识水平有多高，板上钉钉的下一任解元，趁机在各家商户大吃大喝。
商家也不清不明，只觉得这些人厉害，还真让他们赊账。
而方才那掌柜就是被忽悠的人之一吧，否则怎么今日把把贴上去伺候，不就是想着让未来的举人来也垂青两眼么。
“等着吧，我就看这些人今天成绩出来怎么支付那些欠的账。”
周娇娇听了大为震惊，这世上还真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人都有。
“娘子，放榜了。”
两人说话的功夫，已是巳时六刻，衙门的人正好来贴榜，药嬷嬷赶紧过来提醒。
“走，去看看。”
方才缓慢窜动的人忽然喧闹起来，周娇娇也看不清，只能感受到底下传来的紧张焦虑，这些情绪感染着她。
忽得人群中传来一声惊呼，“陆兄，你竟是头名。”
头名就是解元。
周娇娇听到姓陆，心头猛地一颤，却又告诉自己镇定，姓陆的多了去了。
她装淡定，一旁的小厮可不，他对他家少爷的声音可是异常熟悉。
“是陆公子，陆公子得了头名！”小厮转头恭喜，“周娘子这下可有福了。”
中了举人，还是解元，这前途可就不比从前了。
小厮刚恭喜完，忽然又一顿，悄悄看一眼周娇娇，暗自在心中叹气，他家公子又要阴阳怪气了。
不过这些都是他要程承受的。
吴青玄在外人面前还是很正常的。
此时陆君行盯着榜单上熟悉的名字，面上不显，可背着的双手却紧紧握住，这么多年，他终于头一次可以仰天长啸。
对娘，对娇娇，他终于可以给一个交代了。
“我也中了，我也考上了。”吴青玄在榜单最底下找到了自己的名字，这下可把他兴奋坏了。
他其实原本成绩不好的，明明比陆君行大两三岁，还早早进了贡院，却从没下过场要不是半年前，他奋发，如今还不知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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