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慧和林春生一家都搬来县城后，虽然三不五时的还回去，但毕竟不在身边，这样的雨夜，若不是叶青墨师徒也住在这边，恐怕得到消息就得更晚。
大雨带来一股股的寒气，从脚底一路冒上来，云慧只觉得腰更酸，腿上的凉意好像蚂蚁般，一点点啃食着没有知觉的双腿。
叶青墨也是大夫，这两年的时间跟着师傅已经学成，像夜晚这种出急诊的活，绝大多数都已经交给了叶青墨来做。
马车上叶青墨详细朝林三伯询问了林奶奶的状况，“今日晚饭前娘就说她不舒服，便用了之前开过的丹丸，可是......”。
几个人心下了然，想必是越来越不舒服，没办法了才来县城找叶青墨。
“大哥那边可通知了？”，柯氏用手掌轻轻的按在云慧背后，好可以透过衣料一些温度。
“我让强子去了”，林三伯身上湿漉漉的，一边说话一边还发起抖来，马车中没有火盆，这种情况也只能等到家再说。
哒哒哒，马儿疾驰，渐起一路水花风声。
林家小院灯火通明，一到地方，叶青墨便起身撑伞，急匆匆的先和林三伯进去看病人。
深秋入冬之际，正是心疾病人的危险时期，每到这时候，柯氏都会送来滋补的药材。
县城中与济善堂孔老大夫和叶青墨也算熟识。
因云慧春秋两季都会接林奶奶到济善堂把脉，叶青墨对她的病情还算有所了解，一来二去倒省去了许多麻烦。
中药苦香四溢，一行人皆默默未曾言语，林爷爷坐在堂屋的椅子上，烛火昏黄，老人的目光直直望向屋里。
叶青墨进去后，便让其他人先出来，此时留在屋里的是林二伯，林奶奶发病的时候，他正巧在，还能给叶青墨帮帮忙。
“奶咋样了？”，林春生一家湿漉漉才进门，荣氏本来想冲进去看看婆母，被林爷爷拦在外头，只能先去把身上的湿衣服替换下来。
云慧无声的摇摇头，窗外风急雨寒，屋内人生死未卜，只能听天由命。
林春生的眼神从二伯母和林三伯一家身上滑过，朝云慧挑眉，询问之意很明显。
但云慧仍旧摇摇头，林春生眸中有诧异，但也不再多问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叶青墨才收拾着药箱出来，“我已经为老夫人施过针，目前还算稳住了”，众人脸上也有了些笑模样。
“不过，此次老夫人身有滑泄，恐不是什么好兆头，若有在外的孩儿，还请尽快归家”，叶青墨这些话重重的吹在林家人的心里。
滑泄......
云慧琢磨一会才反应过来， 奶奶这次竟然失禁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林大伯点点头，“老四去京城未归，我让春生去京城找他，左右不过两个去处，雨停便出发”。
林父离开前，和林大伯说明了去京城的路线，此时应该已经到了才对，林春生如今长大，也能独当一面，让他去最为稳妥。
“明儿再去告诉春菲和春华吧，孩子小，就别带了”，林爷爷声音沙哑，此情此景，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他。
云慧只能默默祈祷，祈祷再一次转危为安。
然而，秋雨带走的不止有枯枝落叶，还抽丝剥茧般的一点点带走了林奶奶的生机。
林春生出门不过半日，老太太便已经不太能认人了。
去京城皆是道路坦途，若快马加鞭，不足一日便可到达，林父若是顺利，应该也已经踏上了归家的路途。
林春生是踏着月色走的，等到第二日晨光微熹时，林奶奶已经全靠一股精神劲在撑着，老人面如金纸，气息寥寥，只望着床边，等待自己未归的小儿子。
马蹄声由近及远，林父一身狼狈冲进院子中。
“娘！”。
伴随着一声痛苦的哀嚎，老太太撒手尘寰。
林爷爷在村里人缘颇丰，这次来吊唁的盛景，几乎柳官村多半个村的人都来了。
还有不少专业人士过来帮忙，很快林家人都穿上了孝服，男子们跪在棺椁前准谢礼。
挽联字字句句都是由林爷爷亲手书写，往日他用这笔字迎生送往，今日也亲手祭奠他的结发妻子。
先室林府孙氏长兰老太君之灵位，字字重万钧，写完已老泪纵横，云慧麻木的跟在柯氏身后。
子女们根本不得闲，到处都有事情要做，到处都有决定要处理，柯氏也跟着忙上忙下，云慧也被指使着一会儿拿东西，一会找东西。
仿佛忙起来，就不会觉得哀痛。
林春生和春强，还有林家四男丁跪在门口处，纸钱纷飞哀哭漫天。
这是云慧第一次真正意义的上的失去亲人。
才明白了传统丧葬习俗带给人们的意义，让生者释放遗憾，让死者魂归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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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丫头，快把这个喝了”，柯氏有端来一碗黑漆漆的药，云慧下意识就皱起了眉头。
“快些，躲也躲不过，不如一口闷下去，一会让云奕给你带糖葫芦吃”，看着柯氏笑盈盈的模样，云慧欲哭无泪。
拜托，这招哄聪哥儿都不好用了好吧。
无奈的叹口气，云慧认命般的结果那碗黑漆漆的药汁。
林奶奶去世已经是三个月之前的事情了，彼时刚刚操持完百日，因为那次云慧淋雨过后又紧忙着办丧事。
深秋雨寒，便落下了一点月事下腹疼痛的毛病，叶青墨那边似乎早有预料一般，在办完丧事的第二天，就已经差小药童过来送了些许滋补的药。
柯氏更是带着云慧去济善堂看个分明，叶青墨毫不留情，毛笔刷刷一下去，云慧就多了要喝半年的汤药。
顺便还嘱咐，要常来复查。
哪有那么严重。
现在林家小辈最关心的问题便是，林爷爷日后的去处。
如今家里女性长辈去世，老头的归属成了问题，林大伯首先提出去他那里居住，毕竟长子养老天经地义。
但奈何他们买的院子不大，若林爷爷住进去，必然捉襟见肘。
二伯母提议，反正她和林老三还都在村里，不如就让老头自己住，每日给送饭便得。
但云慧觉得都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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