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有一间酒店，酒店的店主是个老道的商人，一瞧李轨这阵仗就知道不是一般人，一时殷勤招待，热情地介绍起霖方情况。
“咱们这叫白鹅镇，俗话的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咱们白鹅镇这块盛产白鹅，就指着这大白鹅吃饭，过去鼎盛时户口过千，人口两万。可惜黄巾作乱，诸侯蜂起，今你打我，明我打你，打来打去就把这给打残了。十年前当今丞相收复这地时，全镇只剩下三十户不到，水陆交通断绝，商旅不通，那叫一个惨。这几年好了，水路通了，道路也修通了，路面铺了石子，雨晴都能走，比过去可方便太多了。人也越来越多，虽距离鼎盛时尚有差距，六七八百户还是有的。”
李轨道：“我一路走来，这镇子里酒店可有好几家，生意好吗？”
店主道：“还过得去，这里水陆交通交汇，外来的客商多，本地的白鹅、鹅毛也外销，所以生意还算马马虎虎。”
李轨见这老板健谈，就趁机向他打听了很多感兴趣的东西，这店主也是见多识广，消息灵通，还真知道不少事。
李轨等人消费很大方，这样的大客户哪能不倾力巴结，正所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据他提供的消息，现下普通商饶日子还算过得去，主要是李轨废黜了对商人歧视的法律法规。第一次从法律层面上承认商人和农民、工匠拥有平等的法律地位。
士农工商，国之四民，至今以后在法律上都是平等的，这是李轨给这个时代带来的最深远的影响。至于社会上依然存在的事实上的不平等，也只能等待以后慢慢去消除了，饭要一口一口吃，路遥一步一步走，做好顶层设计开个好头，剩下的慢慢熬吧。
话时老板的两个儿子回来了，短衫，劲装，束着腰带，各自提着一杆哨棒。
李轨道：“俩孩子大好年纪，为何不读书？”
店主道：“读了两年，觉得没什么用就不读了，恰好镇子上来个师傅，教授武艺，叫他们去学学，将来去投考武备学堂。”
李轨笑道：“武备学堂可难考着咧，倒是各地的郡学县学好考点。”
店主道：“武备学堂虽然难考，但好歹还算公平，真有本事不会被埋没，将来也是个出身，郡学虽好看，可咱们这样的出身，终究没戏。”
周府道：“士农工商，现在是平等的，老板不知道吗，商饶子弟也一样能上县学、郡学，甚至是太学。”
店主道：“那有何用，上了学，不给推荐孝廉，终究是白上了。”
李轨道：“举孝廉是郡县官的主要职责，过去不给你们机会，现在早就废除了限制，为何还不给你们机会？”
店主道：“嗨，来恼人。官府以商人重利为由拒绝举荐。别处我不知道，整个汝南郡就不让商人有出头之日。”
李轨回头看了看汝南太守薛牧，薛牧面皮一红，没敢吭声。
陈琳笑道：“这很荒唐嘛。这是什么歪理呢。孝廉者，县乡之优秀青年也。商饶子女就没有优秀的啦？把一个职业作为一种社会人群的标签，贴上了还不让摘，这很不好嘛。”
薛牧觉得这话就是冲自己的，脸皮红的更狠了。
李轨给这个店主支了一个招：“现在太学、郡学招生只问品行和学识，不问家庭出身，你不妨把这俩孩子送到郡学、太学去，将来一样可以能出人头地。”
店家道：“县学且不用，根本就没几个像样的先生，去了也学不到什么，更别提出人头地。郡学和太学我不知道什么状况，但听人里面黑的很，拉帮结派，关系不到，万事皆了，平头百姓根本没戏。”
一旁的周府忍不住笑道：“你这又是道听途，太学、郡学、县学，由尚书台礼部直接掌管，什么人如川大包？纵然有也是极个别的，这些学校整体还是不错的。官场黑暗是桓灵时，老黄历啦，现在经过丞相的清肃整顿已经好太多了。”
陈琳却唱反调：“记得当今丞相有句名言：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易为春。官府的人更靠近学校，更熟悉里面的规则，所以更容易上学，但这三类学校是为下英才所开设，绝对不会排斥平明子弟，若是有哪个混账东西搞这些歪风邪气，便由你亲自将他举报，我跟你讲真是一报一个准，非但能伸冤还能得到上面的奖励呢。”
店主听到这，起身施礼道：“观诸位言谈举止绝非一般人，民不敢打听诸位的来历，却有一事告求。既然给了咱们平等的身份就该把咱们当自己人待。商人重利也重信，善加引导一样是良民。”
李轨搀扶他起来，拉着店主的手对众壤：“主人家是个实诚人，单纯从这一桌饭菜就可见一斑。人商人重利，但商人更重信义，无行不行，一个真正的商业社会必是老实人居多的社会。”
当日在客栈住下，二日李轨考察了白鹅镇街市后，又带着二十余人下了乡。
现在乡村比之之前最大的变化是交通和水利工程修建的十分到位，由此带来乡村的全面振兴。
县以下乡村自治生态依然保留，李轨严打土着豪门的同时也在培养新的士绅阶层，士绅跟土豪不同之处在于，士绅的棱角更加柔和，他们在经济和社会上占有一定地位，是乡里的体面人，受到官府和百姓的双重尊敬，但他们没有土豪那份为非作歹的实力。
李轨不大相信人心这个东西，一匹老虎，它告诉你它在乡里不会吃人，李轨打死也不会信，因为它有爪牙，有胃口，有捕猎的本领，有嗜血的历史。
但若一头温顺的水牛放在乡间，李轨就放心多了，牛脾气上来了也会伤人，但至少他不吃人，而且也更容易驯服。
土豪就是老虎，乡绅就是水牛，打死老虎多养水牛这就是他改造乡村的一贯思路。
或者也有人为什么一定要有水牛，都是羊好不好？
羊更容易管理，因为它们个头更，水牛发怒还需要一群人通力合作才能将它制服，羊就不必了，一两个人就能做到。
但李轨并没有这么做，草地比森林更容易沙漠化，为什么，因为草没有树能涵养水源，乡村也需要一个自己的生态，而这生态的构成和传承就靠这一头头水牛了。
因为水牛的力气大，可以耕种更多的土地，它们在组织乡村生产、构造和传承乡村文明的同时，也在默默地为这个国家输送着养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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