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传到宁庄公社，自然苏家大队和姚家大队的人，也都知道了。
马上要过年了，公社供销社和隔壁的副食品店，从早到晚挤满了人。
也不知是谁起的头，说起吴老二的死，又提到他的惨状。
隔壁公社，都是渔业大队，又都在一条国道上，每天南来北往的大巴车，就只有一辆，认真攀谈起来，总有那么几个知道内情的。
有人说：“我二伯母的娘家，跟猴子家是前后院，紧挨着。猴子家两口子在房里说话声音大点，后院就能听到！”
“猴子这个人，长了八个心眼，精明得很，怎么就把人给杀了，把自己也给搭进去了？”
“呦！你还认识猴子呢？”
这人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那还能不认识！咱们田港县里的渔船，谁没接过运煤的任务？那还能不认识？有时候就是脸熟，名字可能叫不上，一说人，就知道是哪个！”
渔业大队的渔船，除了打渔，有时也要帮着上面完成运输的任务。从一个港口运到另一个港口，再由汽车转运。当然了，打渔仍然是主业。
开头那人接话道：“猴子婆娘不老实，跟吴老二搅合在一起好几年了！猴子咽不下这口气，就把吴老二给那个了！”
说着话，他还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旁边有人接话：“婆娘不老实，实在不行，离婚呗！他这样不是把自己给搭进去了吗？那多不划算！”
“离了，还有个孩子呢！孩子怎么办？猴子经常在船上，孩子没娘照顾，难道出门讨饭去？”
“确实啊，孩子没人照顾！还真他娘的憋屈！”
知道内情的那人又说了：“我听我二伯娘讲的！她说，她回娘家，听说猴子身体不太行。好像得了什么病！”
旁边一人恍然大悟：“我明白了！猴子估计得了什么绝症，没几天好活了，这不，临走前，得拉个垫背的，把吴老二给收拾了，正好出口恶气！”
“哎，你说对咯！多半是这个情况！要不然，为个婆娘杀人，搭上自己一条命，太不划算了！”
“……”
很快，这些事情传遍了方圆几个公社。
事情也确实跟外人猜测的差不多，猴子得了绝症，临死前一不做二不休，将吴老二给收拾泄愤，出口恶气。
比起外人，姚倩跟苏家人知道的肯定更多些。
腊月二十五这天，苏家来了位贵客——邵兰和她的丈夫，候昌森。
此时，苏家在忙着收拾打扫屋子。
孙婉清将行李带来了，为了不落人口实，她晚上去姚家，跟姚倩睡在一起，白天带着姐妹几个来苏家。
邵兰两口子来的时候，在公路边下了汽车，正好碰到姐妹几个。
邵兰以前来苏家，坐的是吉普车，这次两口子手里提了不少东西，却坐了公共汽车，姚倩一看就知道，他们家恐怕有不小的变化。
邵兰也认出了姚倩：“巧了，正要去苏家，就碰到了你们几个！”
姚倩也笑着问候：“邵阿姨好！”
几人一路进了苏家。众人又是一番问候。
中午时分，苏小舅下班进门，看到邵兰和她丈夫，倒是一点都不意外。
邵兰一进门，就把带来的几个罐头放下了，苏家人也没推让，想着等她走的时候，再让人带回去。
苏小舅一进门，苏外婆就跟他示意过。
苏小舅招呼着外甥女，便招呼了两位客人去厨房东屋说话。
这个房间原是小仓房，房间不大，邵兰的丈夫候昌森，体格高大，就显得小屋拥挤了很多。
姚倩又搬来一把矮凳子，让人坐下。
苏小舅问：“眼瞅着要过年了，邵同志，侯同志，你们肯定不是特意来送几瓶罐头的吧？”
邵兰看看丈夫，得到丈夫的示意，开口说道：“苏先生，小林上次带我来的那次，您跟我说过，要是老侯的工作，遇到什么坎儿，那就顺水推舟，退居二线。可是，我们现在确实遇到一个大困境，有人罗列老侯的罪名，组织上虽然听了老侯的解释，可他最近的工作，进展很不顺利，最近我们听到风声，让他到田港县主持治安工作……”
候昌森伸手拍了拍妻子的手，示意自己来说：“苏先生，我爱人说话太委婉了。我自己来说吧，可以这么说，我现在就相当于坐冷板凳的，没被关起来隔离审查，就算是好的了！主管田港的治安工作，有人透了口风给我，还没落实。”
苏小舅点点头，表示了然：“侯同志，知道自己的出生时间吗？”
他连忙点头，报出了自己的出生时辰。
姚倩跟小舅配合默契，早就在一旁准备好了纸笔，人家话音刚落，她这边已经掐着手指将生辰八字，和大运流年排了出来。
苏小舅：“嗯！伤官见官！没错了，没被关起来就算好的了。”
候昌森：“苏先生，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苏小舅：“侯同志，你什么都不用做，如果上面派你到田港来工作，那你就痛痛快快接下来。”
侯昌森两口子面面相觑，一时间有些震惊。
很明显，他们很难接受。
当然了，换了谁都一样，从一个地区级别的领导，降到县里的级别，不说一撸到底，那也差不多了。
要知道，以前市局的林局林建民，都还是侯昌森的下级，现在他侯昌森甚至有可能要去下级县就职！
一句意难平，都不够表达他的失落。
看着两口子没说话，苏小舅又开口道：“侯同志，你好好想想你的那些战友！他们现在境况如何？”
说到这里，候昌森瞳孔地震：“苏先生，您是说，我没犯错，也要接受降职？”
苏小舅：“就算你不接受，你又能怎样呢？福祸相依，焉知这是祸不是福呢？”
候昌森表情凝重：“给我透口风的同志告诉我，田港县出了个大案子，案子不难破，凶手也已经认罪伏法，原因也都知道。我相信，你们也都听说了。他跟我说，组织上想让我来这里亲自查，看看还有没有别的什么。我想，他们这是暗示我，让我来田港工作吧。”
一般来说，他们的身份，不允许他们提及工作内容，可是猴子杀人分尸太过惊人，他们两口子一路已经听说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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