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冬季末，按理说临江在南边，这会儿天气都该有些回温了，今年却不知怎的，连着下了好几场雪，威廉被两个人左右搀扶着、十分艰难才站起来，又蹲下探了探院中的雪，已经有他一个指节那么厚了。
狂风中似乎席卷着野兽嘶吼的声响，上一辈的老人们说这就是年兽，过年晚，年兽带来的瑞雪就晚，他来得晚，雪也晚，今年暖起来是很难了，只是依旧不影响孩子们的心情，梁沅卿穿着一身红色像福娃一样的袄子在院里跑来跑去，紧随其后的还有她那个长不大的二叔……
嗯，不仅如此，梁河甚至卷了个雪球一个失误砸到威廉脑壳上，不知所措的吐着舌头。
威廉无奈的苦笑：“儿啊，你陪沅沅玩嘛，你看爸爸是能爬起来跟你打雪仗的人嘛。”
“额……失误，这绝对是失误，我本来想砸汪叔的。”梁河挠了挠后颈。
汪伏生吓了一跳，伸手指着自己鼻子直往后仰：“我？”随后就不知从哪儿掏出一个巨大的雪球机，朝着梁河咚咚咚好几声像开加特林似的，把人家打的抱头鼠窜，他才仰头哈哈哈的笑：“孩儿啊，跟叔比你就差远了，再练两年吧！”
“你作弊——”梁河拉了老长的调钻进库房去了，谁都晓得他是去找开挂道具，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汪伏生一把将帽子叩在威廉头上，系好安全带推着轮椅给了威廉一种开超跑的错觉，拐弯的瞬间都庆幸自己系着绳子，否则就该脸着地了，就这样一路钻回书房，横在书桌面前，都是威廉先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绪，回头一看汪伏生“老当益壮”。
“你不累啊？”威廉扬了扬眉。
汪伏生不解，还在摇头：“我不累啊。”
威廉：“哦——那我可能有点吧，轮椅也有点，车轱辘都快冒烟了。”人说罢就自己遥控着自己的两大轮两小轮“豪华跑车”给自己移到书桌后。
汪伏生有点反应过来了，但不管，反正今年过年人家有儿子孙女在家就高兴，八成是不会跟他计较这点小失误的，何况自己刚拿到个“好消息”，说不准还能以此把傅惜时拐回家，那威廉还不得每天慈眉善目的？不然吓着孩子怎么整？他一面想着，一面将早放在一边的文件夹轻轻搁在桌上。
威廉扫一眼，将茶饮尽便翻开：“傅鸣延的消息截下来了？还算有点用，没老呢，这都什么呀……”
“都是一个叫傅郁恒的人，照片、户口信息、死亡证明、还有当初傅家管事调查这件事给出的报告，额……因为她姓傅，身份可能比较特殊，我就没多看，直接拿回来给您了，只无意间瞥见三太太和这姑娘的合照，估计是三房的小姐吧。”汪伏生试探着问。
威廉抬眼瞥他，不自觉的便笑：“少装，我又不是没跟你说过我有个妹妹。”
汪伏生嘴角抽了抽，双手在小腹前搞小动作，像是自言自语也像是提醒谁：“这可真没有，跟提的那个人还没从牢里放出来呢吧……”
威廉听这话一顿琢磨，好像还真是，跟季子方还是成明安说的来着……这两位一个判了九年一个判了七年，好家伙，突然想起这事儿来了，还得再想办法捞捞人家，虽说人自己貌似就挺争气的，次次都减刑呢，也亏得是事儿犯的没那么严重，好多都是自己给人家硬加上的，否则外面的情况还没处理好他们就出狱了，难保时时哪天心情不好。
威廉耸耸肩，自顾自背过身从抽屉底下翻东西，许久从一个盒子里取出一份褪了色的老照片，是很多年前自己还在傅家的时候拍的了，那会儿可是人最齐的，老爷子、三位太太，还有所有的孩子，除了自己母亲早被下了河，其他人都全，他拂去尘灰，望向角落里站着的那个笑盈盈的小女孩，那就是傅郁恒，傅家庶系三房唯一的女孩，也是傅家自清代知府大人之后的第十二代唯一的小姐，去世时六岁。
威廉对这个妹妹的情绪还是有些复杂的，指腹细细搓磨照片上的小脸，一如千里之外对着藏在云层之后惨白的太阳生不如死的傅鸣延，想起这件事、泪珠总是忍不住的，尤其在浮现了真正的凶手之后。
傅鸣堂轻轻晃着手中的茶盏，走过去坐在窗边的台子上，让傅鸣延可以倚靠他，将茶水移到人嘴边。
“你想知道真相吗？”
“当初、不是老大，不是我，当然，你看到的也绝不是幻象，老大去看过你了，然后放弃你，想用凌冽的寒风冻死你，他是真的恨你，可回来却发现，你没死，死的是恒恒。”
傅鸣延咬着牙一句话说不出，挂着泪，心痛如绞还是迫使他靠在傅鸣堂身上，躺下那刻，噙着的泪水平缓的滑下来，又被傅鸣堂擦去。
“睡吧，睡吧，老爷子五个孩子，也就剩咱们兄弟两个最亲，我不至于一顿好觉都不让你休息的，等你醒了，我们再好好谈谈。”傅鸣堂嘴角带着点笑意，伸手捂住傅鸣延的眼睛，他便像真的睡熟了，除了被刚进门就不小心撞倒杯子的齐承吓一跳，他一直装的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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