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妮二妮帮着收拾了卫生，就回了家。
李清韵也没有挽留。
顾母看着两个孩子出了院门，叹了一口气说：“今天多亏你听到，不然这两个小的还不知道要在门口多久，冻感冒就坏事了。
有这么个不着调的妈，也是苦了她们了，听说她憋着那口气非要生个儿子，天天喝苦药汤子也不知道喝了多少，也怪你爸，那天说那句话，点到那两口子的心上了。”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李清韵也不知道怎么评价这两口子好。
特别是严淑芬，这么冷的天，为了省一口吃的，把两个孩子赶出门来，也不怕出什么事情，幸好她自己还仅存着那么一点羞耻心，没有跟着孩子一块过来蹭饭，不然以李清韵的脾气，只能狠心一起赶出去了。
“婶子，你们分开过也好，在一起搅和着，反而没现在自在。”秋菊也感慨道。
“是啊，自从把他们分出去，我们俩过日子，舒服多了，连肉都能比之前多吃几口，以前什么都得紧着下面的孩子孙子，自己啥也舍不得，现在的日子才是享福呢。”顾母由衷的说。
“那可不是。”
几人正说笑着，李婶子突然在门口喊话：“庭舟家的，你爸妈可是在你这？”
李清韵和顾母面面相觑，而后连忙大声说：“是啊，李婶子，怎么了？”
“快叫他去看看吧，不得了了，出大事了，柳翠花家儿媳妇跳了冰窟窿了。”
大家都惊呆了，怎么还闹出人命了？
顾父听到这话，哪里还坐得住，连忙起身就往外走，顾母也赶紧跟上。
李清韵也想去看看，她跟秋菊一合计，让二牛看着几个孩子，把大门反锁上，让他们在里面玩。
就和程杰秋菊一起追上顾父顾母他们。
到了河边，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围着一个冰窟窿，边上一个穿着破夹袄的女人躺在地上，毫无声息。
柳翠花和她家里人还没有来。
大家都望向顾父，七嘴八舌的说着什么，吵的人脑仁疼。
赤脚医生冲顾父摇了摇头，示意人已经不行了。
而后他看到一边的李清韵，眼神询问她是否有主意。
李清韵上前摸了摸，已经没有心跳，肯定是救不了了。
看着女人瘦削的脸颊，记得几个月前刚见到她时，她含羞带怯不好意思的样子。
是什么样的事情，让她要用这么极端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顾父叫了一声：“安静，你们个个都说，让我听谁的？
谁是第一个发现她的？站出来说话。”
没想到竟然是王寡妇的儿子，他怯怯的站出来，一边回想一边描述：“家里没水了，我过来这边的冰窟窿取水，老远就看到她站在冰窟窿旁边，我本来以为她也是来取水的，没想到她就纵身一跃跳了进去，把我吓了一跳。”说着他害怕的指了指地上的女人。
“我想救她来着，我把扁担递给她，让她拉着扁担，我好她拉上来，她自己不要，还推开我的扁担，眼看就沉下去了，我马上去附近喊人，刚好遇到这位老叔，我们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连挣扎都不会了。
我们合力把她捞上来，我又去找了看病的顾老叔，说是没救了。”说完他沉默的低下头。
顾父看他如此自责的样子，心里也信了他的话，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声的安慰。
今天这件事，也给了这个半大少年一个强烈的打击，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就在他眼前流逝，他没有救到她，这可能会成为心里一辈子的坎。
而后的几天，他都没有睡着，脑子里放电影一样的闪过女人凄惨的样子。
那个跟他一起救人的老叔，也站出来说：“我们尽力的，人捞上来就不行了。”
大家都是无声的叹气，这时候柳翠花的邻居站出来说：“这两天听他们家吵得厉害，话里话外，柳翠花的意思这妮子嫁过来这么久还不开怀。
平常也是三天两头的吵，这丫头敢顶嘴一句，就要被一家人按着打，大冬天的，还穿着一件柳翠花不要的破夹袄，冻的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
说着那位婶子直接翻开女人红肿像猪蹄一样的手，还有溃脓的脚，她整个脚踝到脚都是高高肿起来的，凌乱的裤腿下小腿上也没有什么好的皮肤。
这让李清韵想起了清欢，当初她也是这样，如果自己不救她，这个女人就是她的下场。
让人觉得心酸又凄凉。
在场的女人都流下了同情的泪水，好好的姑娘，这柳翠花真不是人，把人磋磨的连活着都不敢。
也有人说：“这柳翠花儿子已经换了两媳妇了，还是怀不上，别是她儿子自己不行吧？”
“你才看明白？我早就看出来了，肯定是她儿子自己不行，还赖到人姑娘身上把人逼得自杀，真是丧良心，死了要下地狱的。”
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着，这时候通知柳翠花的人，也带着他们一家人过来了。
“不要脸的小娼妇，你怎么敢死的，我花了这么多钱娶进来，连个蛋也不下。~”柳翠花呼天抢地的谩骂着。
李清韵看到这里已经没有心情继续看了，太恶心，这个世道，这些人。
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就因为这些荒谬的理由而没有了，死后还要被骂成这样。
而她是自杀，这些间接杀害她的人不用承担任何实际责任，只不过被人诟病几句。
这人世间的不平事太多，她帮不上，只能尽量保护自己身边的人。
最后还是听顾母说事情解决了，女方那边知道了情况，并不心疼自己的女儿，而是第一时间过来跟柳翠花家里讨要了补偿，柳翠花本不想给，她觉得自己本来就赔了，但是对方闹得厉害，顾父也不管她，让他们自己解决。
迫于无奈，最后柳翠花赔偿了五十块钱了事。
对方受了好处，写下保证，以后不会因为这件事再来要钱。
从头至尾，没有一个人真正的心疼过这个死去的姑娘，死去的当天就被柳家人直接坑进山里一埋了事，连一口薄棺都没有，草草埋葬，就像她的一生，寥寥草草。
可悲，可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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