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薇连忙给贺深介绍道：“这位就是我之前提过的师兄，杨志高。”
“刚才真是多亏你了，师兄，这位同学叫宁深，是我一个病人的朋友。”她又转头朝杨志高介绍了起来，“就是那位当了十几年植物人，通过手术成功苏醒的病人。”
杨志高恍然大悟：“原来是那个病人，刚才真是谢谢你了，不然……”
他叹了一口气，表情有些苦涩。
贺深笑了笑道：“没什么，举手之劳而已。”
杨志高看上去就是个平平无奇的老头，头发花白，有点地中海，满脸皱纹，戴着一副厚底眼镜，有些其貌不扬，整个人的气场是向下的，有些颓唐和低沉。
他看上去和那些中年不得志老年失意的人没什么不同，和旁边的白薇薇气质截然不同，白薇薇意气风发，他却垂头丧气。
不过结合杨志高的经历，也能够理解他的失意和不得志了，他和白薇薇是同门师兄妹，白薇薇这么优秀，杨志高想必也不差。
他本该在自己擅长的领域有一番作为，却因为被看他不顺眼的人投诉非法行医而被公立医院辞退，不得不转去私立医院任职，好不容易熬到退休，又发生了手术失败病人死亡的事。
贺深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杨志高，杨志高的颓唐不像装的，一个人的表情可以装，但气质是装不出来的，而且他也没有必要在自己面前装。
毕竟杨志高又不知道他是为了胡小婷而来的，他打量了一下杨志高的衣着打扮，发现就是普普通通的中老年人穿着。
没有奢侈品也没有名牌，手上的表和脚上的鞋也不值钱，这说明杨志高的物质需求可能并不高，被别人收买故意造成手术失败的可能性似乎也不大。
但也不能完全排除，就算杨志高个人物质需求不高，也有可能是为了伴侣为了子女，为给子女买车买房出卖职业操守的事也不是没有。
杨志高转过头去，安慰了那个急诊科医生几句，叮嘱他下次再遇到这种事要更加小心谨慎。
“杨主任，我肯定会小心的！”那个急诊科医生显然是认识杨志高的，虽然杨志高已经退休了，但他毕竟在宁城第一医院待了不少年。
杨志高自嘲地笑了笑：“毕竟有我这个十万的经验教训摆在眼前，你们不小心也得小心！你们要是有钱可以随便造，没钱还是小心再小心吧！”
贺深不懂就问：“十万的经验教训？”
“咳咳！”白薇薇连忙朝杨志高道，“刚才你们都受惊了，我和宁深去给你们买杯咖啡压压惊吧。”
杨志高摆摆手：“去吧去吧。”
白薇薇把贺深领出门，两人朝着角落处的自动售卖机走去。
路上白薇薇给贺深说了杨志高那个十万的故事，原来几年前杨志高赶飞机的时候，机场有一个乘客忽然心脏骤停倒下，于是广播紧急寻找医生。
杨志高一听找医生，出于医生的使命职责和一腔正义，便自告奋勇地站了出来，他给那个乘客做了心肺复苏，让那个乘客暂时清醒了过来。
结果就在那个乘客坐救护车去医院的路上，他忽然一下子就不行了，到医院的时候人已经没了。
那个乘客家属转头就把杨志高告了，因为乘客的肋骨在杨志高做心肺复苏的时候被按断了，他们非说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最终导致病人死亡。
后来杨志高被判非法行医，因此赔了十万，赔完钱后他一夜之间头发都白了，整个人看着也老了十几岁。
贺深听得目瞪口呆，他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还能这样？”
白薇薇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其实做心肺复苏把肋骨按断是常有的事，就算在医院里也一样，但一来我师兄不是这个领域的专科医生，二来当时并不是在医院，在除了医院之外的一切地方行医都是非法行医。”
贺深沉默了，随后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而且当时我师兄签了机场的风险承担书，当时我师兄要给那个乘客做心肺复苏的时候，机场让他签风险承担书，一旦病人出事一切责任由我师兄承担，还记录了我师兄的一切证件。”
白薇薇冷笑了一声：“其实机场工作人员都会学习一些基本的急救措施，心肺复苏也包括在其中，但是他们不想承担责任，所以一旦发现有乘客发病，会第一时间在乘客里找医生，并签风险承担书。”
“如果病人没事，那就无所谓，一旦病人有事，就由站出来的人负全责，这只是他们转移风险的惯用手段而已。”
贺深可以理解，却无法苟同，杨志高好心救人却徒惹一身骚，也难怪他整个人气质那么消沉了。
十万对杨志高这种级别的医生来说倒只是一笔小钱，但真正的经验教训却是人性的恶，好心没好报，谁都会心寒。
”……所以那之后师兄就天天劝我们要小心再小心。”白薇薇从自动售货机里买了几罐咖啡。
“但是他自己还是老样子，只要遇到需要帮助的人，他就会过去帮忙，只是比以前更小心了，救人之前会先和对方约法三章。”
她叹了一口气，语气又担心又骄傲。
“他退休之后也闲不下来，还跑去附近的县城和乡下当村医，虽然偶尔也会遇到难缠的人，但大部分人都还是比较淳朴善良的。”
“杨医生……不愧是白博士的师兄，有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者风范，也有种悬壶济世渡己救人的高人风范。”
贺深发自真心地感慨道，他看得出来，虽然杨志高有些郁郁不得志，但白薇薇对杨志高这个师兄还是很敬佩的。
不过听到这里，贺深也对杨志高这个表面看上去平平无奇的老头，微微有些改观和动容了。
如果是普通人，遇到过一次那样的事，大概这辈子都会记得那样的经验教训，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从此再也不敢随便帮忙救人。
然而杨志高却依然愿意帮忙和救人，虽然比之前更小心谨慎了，但他并没有因为被别人的恶意伤害过就选择收起自己的善良。
这样的人不管性格如何，品性如何，至少他有一颗真挚的赤纯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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