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踏在青石板路上隆隆作响，有百姓闻此声响赶忙门窗紧闭，大气都不敢出，甚至有的都带上了干粮——
听闻太孙殿下去北边出了意外，这是派兵救援了吗？还是这其实是地龙翻身的声音？
天降如此多妖异之兆，实非好事……
莫非……是上天降罪大周？！当今皇上，其实是一个无德之君？……
***
百姓们的臆测传不到宫外攻城的人和宫内还在呼呼大睡的人耳中，当明天天光一亮，所以臆测终将烟消云散，事情的全貌也终将由胜利一方说的算。
而方通此时，丝毫都不怀疑他会是决定历史的一方。
和十皇子周砚约定的别无二致，他们这些人乔装打扮进了城，由十皇子提供兵器，直接冲到了午门门下——
“什么人？！”城楼上的守卫刚一探头查看，便被旁边的同僚一刀抹了脖子。
鲜血泼洒而下宛如兜头的瓢泼大雨，唯一的区别是被雨浇透湿寒入骨；被同胞的血浸染烫热难当。
被淋了满头热血的士兵，抹了一把脸，将眼前粘稠的血液擦除，但黑黢黢的世界仍变成了血淋淋的。
在那士兵的眼中，仿佛这深堕永夜的京城，已经全然笼罩于红色的纸皮灯笼之中。
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外面的士兵们毫不费力地冲入午门，宛如泄洪的暴雨冲刷入内，势要洗刷他们所认为的一切奸佞——
一路上的偶尔撞到零星的几个侍卫，也都被他们如砍瓜切菜般砍翻在地；他们的人训练有素的迅速攀上了几个制高的角楼，整座皇宫所有通向外面的门，都有他们的人把守；他们只要沿途在锦衣卫的掩映下，直冲万安宫……
听说万安宫的奢华比之阿房宫有过之而无不及，“鼎铛玉石，金块珠砾，弃掷逦迤”……
方大人许下了承诺，人只要是活的就行，至于宝玉器物……自拿自取，概所不究！
腔子里怀揣着一颗虎狼之心般的士兵们，蜂拥过了金水桥，热情撞到了封阻的太和门上，却反而更加高涨。
“娘的，怎么回事，开不开！那些太监和锦衣卫怎么回事？……”
“你非得去找那个锁最大的门是吗？不还有四个门吗？”
……
众人终于发现了不对劲，连两个侧门都是一派门禁深深、不动如山的模样，和轻易攻入的午门，仿佛有着天壤之别。
而且，太安静了……
他们的约定是，届时宫里的那些内应太监们，后半夜会换上没有烛芯、根本点不燃的蜡烛，让宫内剩下的人猝然受到始料未及的攻城从而无法形成有效的抵御；
而锦衣卫们就负责接应他们，给他们提供便宜一并襄助大业！
可是……
锦衣卫们现在已经不知所踪，从外面看去，殿内也没有半丝代表人气的烛火点燃；难道这硕大的紫禁城，晚上时竟闹了鬼？……
因为方才的过于顺利而到现今的一派诡异，产生的巨大落差让士兵们诸多不适，喋血沙场所带来的野兽般的直觉让他们在这带着暑热的晚上生生产生了寒意……
流血流汗不可怕，怕的是现在已然变成了瓮中捉鳖的情境……
方通面色更是十分不好，“老子就不信了，点火烧门！协和门、昭德门……这五个门，不管正门、侧门，都给我烧的一干二净！”
“是！”事已至此，是万不可能后退一步的了，倒不如一贯的冲杀，用漫天的火光驱散弥散的鬼气森森！大不了，一起下地狱！……
“噗！——”“啊！——”伴随着每一声破风箭矢的入肉之声，便传来一个兵士的痛乎，进而栽倒在地。
这些箭矢是黑夜中看不清来向的流星，速度极快，带着划破热浪的尾羽，每落到一个人身上，便会骤然产生天狗堕地般的恐怖景象；这些箭矢有的是来自本应他们的人占领的角楼，有的是来自太和殿和午门之上的制高点。
而原本跑去占领高处的士兵，早就在同袍们疯狂撞门的间隙，被扔下角楼头骨俱裂而死；只不过那听来清脆的声音，想来是应该被急躁的怒骂声所掩盖了。
“咻！——”地一声，方通眼疾手快的抓住了朝自己眼睛射来的箭矢，其力道之大，让他这个因为阿芙蓉而掏空的身体略有不继，甚至还被流矢带的后退了两步——
这种感觉他太熟悉了，是同属一系的“三千营”！
往日都是配合作战的多，如今两方倒是开始同室操戈！
方通心中略过一丝悲凉，刚想喊话策反，却听得对方先说：“方通，你乱臣贼子！五军营是让你拿来造反的吗？快快缴械投降，给你的这些士兵们一条活路！”
“是刘大人！……”同方通一起并肩作战的将士们开始惊疑不定的窃窃私语……
被反杀和被自己人反杀是完全不一样的！泼天富贵的赚取本身就是以生命为代价的一场豪赌，可是被往日的同袍收割走生命，这完全就是杀人诛心！
是以很多人，开始留在原地惊疑不定，甚至主动放下武器……
刘响抬起的挽日弓搭上箭矢却又放下，他从未想到拉得开挽日弓的手臂会抖如筛糠，会有一日觉得挽日弓如此沉重——
“嗯？~”一声不满的女声从刘响的身侧响起：“刘大人，又怎么了？就这般心不甘情不愿吗？”
刘响慌忙地跪倒在地：“卑职不敢！”
周磐一张满脸横肉的脸凑的离他极近：“母妃要调神机营的时候，不是你主动请缨说要扫清叛军的吗？如今大敌当前，怎么反倒临阵退缩了不成？”
刘响冒了满头的冷汗：“贵妃娘娘恕罪！神机营确实不适合在宫殿内作战，届时紫禁城会变成残垣废墟……
可是娘娘，方通造反罪不容诛，可是被他策反的其他兵士，也都是我大周国百里挑一的将士们呐！
不分青红皂白一律斩杀，也不追问他们是否有悔意，会不会太过武断与草率了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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