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划国土局的领导虽然对改变棕榈滩土地用途有些想法，但既然分管市长“拟同意”，主管部门还敢不“酌办”吗？因此，也就在副市长的批示下面再批示：“同意，即办。”
谁也想不到“阎王好办，小鬼难缠”，到了画红线图的时候，地证处的意见上来了。棕榈滩靠近红树林联合国自然保护区，若要把它开发成住宅小区，难免破坏整体自然景观，再说当初把棕榈滩定为滨海绿带的规划是经市长联席会议集体决定，现在要改变这个规划起码也得经由市长联席会议通过。对此，反应最激烈者之一就是主办科员国振光。他又是写建议书，又是打电话向市政协反映，几乎是闹得满城风雨，欲罢不能，很让他的老首长现在的国土局长下不来台。
都说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就连戴树豪和余妙也认为这回是给国振光逮着了。戴树豪屈指一算，这项工程如果泡汤，只少少赚8000万元，他心疼得牙龈都上火了。
其实呢，国振光当初并没想得这么近，也没想得那么远。他只是觉得周围同志议论的有道理，别人越不敢说，自己越得要说，谁让自己当过几年兵呢！再说，他也有责任向老首长反映问题，免得老首长站错了队犯了错误。他是后来看到戴树豪上跳下窜如丧老妣，这才意识到这回是捅到戴树豪的死穴了，觉得自己是出了一口恶气，于是，火上加油，越闹越欢。
哪能想到，狡猾的戴树豪，自己不出面，只把猫儿推到了自己的面前。此刻，国振光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于仇，还得狠狠再踏上一只脚；于爱，却需收回成见，随大流睁只眼闭只眼。在爱恨情仇之间，他真不知道是该伸脚还是该闭眼了。
这个时候，有一滴水样的东西热乎乎地落在国振光的腮帮上。国振光悄悄睨了一下余妙。
这个女人什么时候竟眼泪汪汪。
男人是最见不得女人眼泪的。国振光更是不知所措了。他抬起头，说：“你怎么了？有话就好好说嘛。”
女人似乎受到了纵容，竟就一嗒一嗒地抽泣起来。
天下的女人都能装，余妙更是如此。那天在她的总监办公室，她完完全全是女强人一个；现在轮到她求人的时候，她又一副小鸟伊人样子，温柔婉约。
国振光差点就上了她的当，站了起来，轻轻拉了一下她的手：“这是办公室呢！我们还是坐那里吧。”
他们相跟着一起坐到沙发上。
又是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余妙从自己的提包里拿出一叠面巾纸，拭着自己的眼睛。
国振光像是无话找话，说：“你们不是一起来的吗？他哪去了？”
余妙没当即回答，只是幽幽地看着国振光。
国振光又站起身，为她的杯里续上水，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又坐到先前那张椅子上。
余妙的泪水仿佛又往外涌。她悠悠地说：“他是老板，咱是打工的，咱还管得了他到哪了。”
国振光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你们的关系，难道只是老板和打工的吗？他不由地把脑袋斜向一边。
余妙当然知道戴树豪是去哪了。刚才分手的时候，他说他去找副市长、找局长；他让她去找国振光，还开了句玩笑：我不会是送肉上砧板吧。余妙还因此拧了一下他的胳膊。此刻她不说，不是不能说，而是不想说。她只是说：“他让我找你，你连个面子都不给，我回去可怎么交代呀！”她似乎有着莫大的委屈。
“不是我不给面子，是他……”这会儿是国振光不想说了。
又是一阵沉默。
这时小高进来了。他看了一眼余妙，又看一眼国振光，笑着说：“还没谈完呢。处长找我们开会了。”
“也没什么谈的。”国振光说。
余妙在小高进门那一刻，脸上便换上了很自然的笑容，她对着国振光说：“你开会去吧。”接着，起身告辞。
国振光送着她走到门口，说了句让她宽心的话：“你让我再考虑考虑吧！”
余妙笑容可掬地点了点头。百姓的考虑考虑，就相当于当官的研究研究，看来已有了余地。看来这回没算白跑了。她转身往她的大奔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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