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过了一个月后，季府突然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
这日，程十鸢正坐在房中休憩，便见玹儿急匆匆的跑进屋来禀报道：“小姐，奴婢刚刚在府外遇见了赵嬷嬷。”
“赵嬷嬷？”程十鸢挑挑眉，“倒真的许久未见了，怎的突然来了？”
“她说是得知小姐有孕的消息，特地来拜访您的，只不过被守门的护卫挡在了外面，若非我刚好经过，指不定还被拦在那呢。”
赵妈妈是程十鸢的乳母，在程府伺候程十鸢八九载，虽然算不得程十鸢最信任的人，但在她心中也仍旧是有一分余地的。
她记得当时这赵嬷嬷离开程府的时候她大概是九岁，原本赵嬷嬷在程家呆呆好好的，好像是她那赌鬼儿子在外面赌博被人打断了腿。
她那势利眼的儿媳见情况不妙，连夜抛下残疾的丈夫卷上家里所有的钱跑了。
她儿子躺在床上等着钱医治且又需要人贴身照顾，她没法子，只能辞去程家的差事，回家照顾赌鬼儿子去了。
她还记得当时走的时候程夫人见她可怜，还给了她额外支取了不少银两，让她回家去安心照顾孩子，若是钱不够了便再来和她说。
如今七八年未见，且赵嬷嬷家又不在元城，此番特意回来探望她倒真是让她有几分意外。
“快将她带过来。”程十鸢略加思索片刻，便对着玹儿吩咐道。
既然人家特意回来探望自己，她总要去接待的。
不一会儿，便见一个穿着朴素衣裳的中年妇人跟随着丫鬟走了进来，她身形偏瘦，皮肤黝黑，一双眸子更是浑浊，乍一看竟与寻常乡野村妇没什么区别。
倒是和她记忆中那个体态丰满皮肤白皙的乳母有些区别，看来这些年她过的日子当真是有些苦的
“老奴见过夫人！”进来的正是赵嬷嬷，她跪下行了一礼，满脸欣喜的说道：“夫人你可还记得奴婢？”
“自然记得，虽然嬷嬷你这一去便是足足有六七年年未曾回来了，可我从小也都是您带大的，我又怎能忘。”
说完，她又冲着玹儿道：“玹儿，快些扶赵妈妈起来，莫要再这么拘泥虚礼了，嬷嬷你也算是我的长辈，日后你若是得闲倒是可以经常来我这走动走动。”
“哎哟，夫人真真是折煞老奴了，哪里敢称得夫人您的长辈。”说话间，赵嬷嬷已被扶了起来，只是仍旧恭敬不已。
程十鸢也没多计较，而是笑吟吟的问道：“嬷嬷今日来找我可是有其他事？”
赵嬷嬷闻言眼神微微闪烁了几下，随即又很快调整好了表情，一脸和善的道：
“老奴今日来是因为听闻夫人有孕一事，心中替您高兴，特意前来祝贺的。”
赵嬷嬷口气诚恳，神色也很坦荡，程十鸢看在眼里，暗忖难道真的是自己猜错了？
如今重活一世，程十鸢对于人性已经不敢万分的相信了，若是放在上一世，赵嬷嬷前来祝贺她有孕她定然万分高兴。
可如今在她感受过人性的背叛和黑暗后，她看人多多少少都带着几分审判，即便是从小带她长大的乳母她也不例外。
见赵嬷嬷如此坦然，她也放下些疑虑，遂点头道：“谢谢嬷嬷，难得您还惦记着我，您儿子身子如今可好些了？”
听程十鸢这么说，赵嬷嬷原本还算镇定的脸瞬间僵硬住，一双眸子也变的黯然伤神起来。
察觉到她的异样，心中一惊，六七年前听说赵嬷嬷的儿子被打的很惨，这万一没救回来，她可不是做了那揭伤疤的恶人了！于是程十鸢赶紧追问道：
“嬷嬷，你怎么了，可是我说错什么了？”
“没……没什么。”说着，赵嬷嬷强颜欢笑道：“唉，那不争气的东西，这些年就老样子，瘫在床上了都不安分！前段时间被他那帮狐朋狗友给拖累的，将手头上的钱全让他们带去赌坊帮压了。”
说罢，赵嬷嬷抬袖拭了拭泪后继续说道：
“这钱去了赌坊那不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吗！幸亏老天保佑，这钱最终还不带回来一点，否则那混账玩意儿还不知要把我们一家逼成什么样呢！”
听到这儿，程十鸢也不免开始同情起这赵嬷嬷来。
说实话，这世道对女子太不公平了，外面能赚钱的活计全都是男子当差，女子只能在家绣绣花然后上街卖一卖，最多也就赚点日常生活的钱。
更何况赵嬷嬷还有个净吸血的废柴儿子，这些年光靠着她赚的那点儿银子怕是养活全家都困难。
程十鸢叹了口气，拍了拍赵嬷嬷的手道：“这些年倒是辛苦嬷嬷了。”说罢她抬眼给了玹儿一个眼神。
玹儿接受到程十鸢给的讯息后，立马懂事的从怀中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子递了过去。
赵嬷嬷见状先是一愣，随即便明白了她的用意，顿时有些尴尬道：
“夫人，老奴不是那种贪图富贵之人，今日来也不是为了向你讨钱来的，这钱您还是收回去吧！”
“嬷嬷，当年你对我也算是尽心尽力，这钱本就该你拿的，你若是不拿我的钱，我这心里才真正的过意不去，再者，我也不缺这点银子花，倒是你，拿着倒可以给你儿子多开几副药。”
闻言，赵嬷嬷沉默良久，这才颤巍巍的伸手接过玹儿手里的钱袋子，哽咽着应了声：“谢谢夫人。”
“叫夫人倒生疏了，嬷嬷还是唤我小姐吧”程十鸢含笑看着赵嬷嬷。
赵嬷嬷看着眼前的少女，拿着钱袋子的手指微微颤抖，她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似乎想起了某件事，随即又闭上了嘴巴。
程十鸢倒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反倒是拉着她坐了下来，又叮嘱她日后若是有什么需求只管找她，她定会竭尽所能。
赵嬷嬷感激涕零的说了些客套话，又聊了一些往昔的琐碎事后方才告退，临走时似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折返回去将手中提篮里的果子糕饼塞到了程十鸢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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