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万多年前的月圆之夜,身为冥界之主的时琰,迎来了万年才能离开一次冥界的时光。
这天,她有自由穿梭三界的权利,并且不会被人发现。
女人穿着一身黑袍,顺着九幽宫的台阶缓步而上。
她看过天上清丽绮合的神界风光,见过山中依托草木鸟兽的精怪,但眼前宏大的暗黑系建筑,同样让她神往。
这些都是不不同于冥界的色彩。
随后,她听到了妇人癫狂而又凄冷的叫声,随后就是婴儿嘹亮的哭声。
时琰掌管冥界,见过无数黑暗的终点,她在这哭声中,听出了不祥。
幽暗的身影穿过紧闭的宫殿大门,时琰在一团紫火中看到了婴儿的脸,也看到了这个婴儿父母的命运。
成年后的凌霄右手托着两只头骨,一个叫多罗,一个叫无洛。
——
原来如此。
魔界山涧,雪花簌簌飘落。
无洛看向凌霄的眼睛里充满了憎恶,冷笑一声,对时琰说:“怎么样冥王殿下?起初孤并不相信,直到这个孽畜杀死多罗的那天,我助你——来到了神界。但不管你现在怎么想,孤对这份礼物都十分满意。”
无数飞升前的记忆,顺着真知球散发的白光,涌入时琰脑海,好像钢针扎着她的脑袋。她踉跄着后退一步,差点摔倒。
凌霄一把接住她,“阿琰!”
时琰紧皱眉头,喃喃地说:“原来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凌霄……”
一个虚无缥缈的预言成了他们父子之间反目成仇的决定条件,成了一万年前褚方山大战的导火索,成了凌霄这一万年悲伤岁月的开始。
只因为她渴望冥界之外的色彩。
原来她真的是那根搅屎棍。
“对不起”三个字卡在时琰嗓子眼,她说不出口。
这种愧疚感太沉重了,远远不是对不起三个字承受得起的。
就在这时,冰易秦允赶了过来。
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气氛,冰易连忙冲了上去,被凌霄挥退了。黑销悄无声息地飞过来,停在凌霄身边低下了头。
凌霄从它头顶摘下一颗黄豆大的黑色珠子,碾碎后揉在时琰太阳穴处,说:“阿琰,我不怪你。我的出身不是你决定的,多罗也确实死于我手,至于第二颗头颅……”
他往前上一步,冷眼看着无洛,继续说道:“既然你这么着急,我不介意就此收下!”
“哈哈哈哈……”无洛大笑一声,喝道:“逆子,弑母就是弑母!”说完挥着雪澜刀向凌霄劈去。
“铿——锵——”另一根青玉轴杆被打断,挡住了无洛的攻势。
时琰脸色苍白,在魔界光怪陆离的色彩中越发妖异。
她搓动五指,将真知球从无洛手中“拿”过来,沉着脸走到父子两人之间,对无洛说:“我尊你一声君上,所以,现在请听我说。”
“我看到了你的结局,但没看到造成这种结局的过程,说不定你和公主一样,也是心甘情愿献出自己的头颅。你不能因为多罗公主死于凌霄之手,就断定你也会死于凌霄之手,这就像人类逻辑学里的逆命题一样。”
无洛大笑,“时琰,逆命题有可能是真的!”
“阿琰,”凌霄将她往后拉了一下,说:“这个事情,唯一的解决方法,就是我和他之间,必须死一个,但我,从来不会输!”
时琰被凌霄的话刺痛了。
凌霄与多罗的关系固然紧张,但如果不是她把预言告诉无洛,凌霄还有可能享受一点父爱,虽说这样的可能微乎其微。
她要弥补。
“不,凌霄,我可以让无洛‘放弃’,我要你们的一缕头发。”
时琰说完,看向凌霄,漆黑的眸子犹如一潭死水,但凌霄却从这样平静的眼神中看到了悲痛和悔恨。
凌霄疑惑,但他对时琰非常信任,虽然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还是割断一缕青丝放在她手上。
无洛此时心情复杂。
他清楚当年多罗生下凌霄所承受的一切痛苦,但他身为神界君上,对待感情总是淡淡的。直到多罗身死,心里才有那么一点触动。
犹豫片刻,他解开发冠。
时琰将两人的头发放在一起打了个结,然后把发结放在手中,不过片刻就化成一滩黑色液体。
这画面相当诡异。一般都是夫妻结发,哪有父子结发的?
凌霄盯着无洛,眼睛里是不加掩饰的鄙夷。但他很快就无暇顾及无洛,因为时琰接下来的行为,远远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
头发化为液体的瞬间,时琰突然用这只手捅破了胸腔,穿过肋骨,握住了自己的心脏!
“时琰!”凌霄伸手扶住他,无洛却是颦眉后退了一步。
时琰疼得满头大汗,魔界尊主和神界君上的宿命,像烈火一样灼烧着她的心脏。鲜血顺着伤口流出来,在她衣袍上落下痕迹。
“时琰!”凌霄不知道她要干什么,拦着她腰想带她走,但时琰好像钉子一样站在原地。
时琰咬着牙,说道:“凌霄……别怕……马上就好!”
“黑销!”凌霄大喊一声,视线一直落在时琰身上。
大片血迹晕染在她胸口,触目惊心的程度不亚于一万年前和在医院的时候。
黑销扑腾着翅膀,再次飞过去,竭尽全力在头顶结出一颗鹌鹑蛋大小的黑色圆球,之后整个兽体萎靡下来,被一旁的秦允眼疾手快地接住。
“尊主!这里!”冰易拿出随身携带的药匣,从里面取出一盒红色凝脂,正是凌霄当初在招缇寺用的那种伤药。
大约过了一分钟,时琰才把手从胸腔里抽出来,长呼一口气,靠在凌霄怀里。
凌霄一颗心高度紧张,全部精力都在时琰身上,因此并没有感觉到异常。
但无洛却实实在在感到了一种牵绊,他冷声质问,“时琰!你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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