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小哑巴说我们到地方了，吴三省立刻在地上抓了一把土，闻了闻，又摇头换个地方继续闻，一连抓了好几把土，哎说道：“埋的太深，得下几铲看看。”
我和小哑巴都坐着没动，吴三省花钱请我俩来不是来挖土的，这活儿有潘子和大奎在，吴邪也跟着凑热闹。他们掏出螺旋钢管连接上铲头，吴三省用脚在地上踩出几个印子划出位置，大奎就固定好铲头，然后用短柄锤下铲。
吴三省一只手搭在钢管上，直到连上第十三节钢管的时候，他突然拍了一下大腿，“有了！”
潘子一听就把铲子一节一节往外拔，最后的铲头上带着土，潘子把铲头卸下来，几个人一看脸色就白了，连小哑巴也啊了一声，因为那土是红色的，像是泡过血一样，滴答滴答流着鲜红的液体。
拿着铲头凑过去一闻，吴三省眉头就皱起来，然后又把那铲头递给我，问：“尹小姐有什么高见？”
我心说您才是行走江湖多年的老狐狸，我能有什么高见？但还是捻了一点红土放到鼻子前嗅了嗅，朱砂的味道很重，闻不出什么特殊的东西。总之这种东西和血没有半毛钱关系，谁家正经血能在泥土里埋多年还不变质的？
“看样子这下面是个血尸墓。”我并没有下过血尸墓，这种东西一个盗墓贼一辈子都不一定能碰上一个。更何况我主业不是搞盗墓的。
这辈子最接近血尸墓的一次，是几十年前在长沙镖子岭。我发誓我真的就是路过，当时急着去办桩事情，偷懒抄了山中进路，结果好巧不巧在山里碰上正在倒斗的吴老狗，那时候他被一只血尸追杀，晕倒在树林里。
要不是老娘鼻子灵，隔老远就闻见一股腥臭味儿直冲脑门，那老狗非得在林子里结结实实晕上好几天不可。不过那时候他还年轻，也没有狗五爷这个外号，就是因为那次倒血尸墓坏了鼻子，才不得已训练狗做他的鼻子，这才有了后面长沙九门中的吴老狗。
“直接挖开，姑奶奶我还没见过血尸墓，今儿个也让我开开眼。”
似乎不是很理解我的兴奋劲儿，吴邪看着我满是疑惑，问我：“尹小姐，那可是血尸墓，不是闹着玩儿的。”
“我知道，你爷爷当年不就是…”话说了一半才发现自己差点说漏嘴，忙住嘴也不再开口，只是看着吴三省，等他的决定。
吴三省想了想，点上一根烟，说：“不管怎么样，先挖开再说。”
这种不磨叽的性子我是很欣赏的，于是就又开始了看着他们忙活的愉快监工过程。吴三省和他那两个伙计都是老江湖，又是定位又是下铲，没一会儿功夫就挖出个轮廓出来。
我一看就觉得不对劲了，不是说这是个战国时期的鲁王墓吗？怎么这轮廓看起来竟然像是有砖室的样子，战国时期的墓，有地宫的实在不多见。
吴三省他们一边往下挖，我就去看旁边站着的小哑巴，见他盯着那逐渐露出来的砖墙，面色凝重，不由得有些疑惑，看着他的表情，看着看着一下子我就明白了什么。
这个墓，小哑巴知道，或者至少了解一些，他知道这里有什么东西。
我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我和小哑巴成长的环境并不相同，四岁那年家中突逢变故，我因为一些原因脱离家族，并没有接受家族系统的培养，但小哑巴不一样，小哑巴完完全全是按照张家的规矩养大的孩子。
张家可能是这个世界上对古墓信息最为了解的一群人了，小哑巴很大可能原本就知道这个墓的信息。看他脸上的那种凝重，应该是一早就料到进去之后会遇见些什么。
在察觉到我的视线之后，很快那种表情就从他脸上消失了，我靠近过去，冲他打了一个手势，他顿了一下，也打了一个手势回应我。
为了不引起吴三省他们的注意，我便使用这种哑语和小哑巴交流，得到的结果却让我有些惊讶又无奈。小哑巴说他好像来过这里，但他不记得了，只是刚才，对这个地方觉得有些熟悉。
这完全把我整不会了，一时间弄不明白这家伙到底忘记了多少东西，怎么远到儿时的记忆，近到这几十年间的记忆，他都给忘了个一干二净，除了那些在族里学到的本事倒是一点儿也没忘。
犹豫了一下，我还是问了一句，“你现在能想起的最远的记忆，到哪一年？”
“三年前。”我盯着小哑巴已经停止动作的手，脑海里一遍一遍回忆刚刚他的那个手势，最终只能无奈地承认，那个手势表达的意思就是三年前。
事情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好好的一个活了一百年的大活人，告诉我他对过往的记忆只有最近三年？这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但好在我并没有很纠结，我那时候想的是，反正都把我忘了，再忘的更多也没关系了。
很久以后，久到那时候的我已经不爱小哑巴了，但还是抑制不住在明白张家人的宿命、在明白小哑巴这些年都在干什么之后，感到无比痛心。他不是不想记得，但他只能忘记。也许睡一觉起来，就把什么都忘了。
很快，吴三省他们已经清理出来一大面砖墙，我打上矿灯下到盗洞里面，刚站稳就看见大奎那厮正在拿手敲砖墙，刚想出声旁边的小哑巴已经一把把他按住：“什么都别碰。”
小哑巴的表情之严肃、眼神之锐利是一个普通人无法抵挡的，大奎被吓了一跳，又觉得丢脸，往后退开了不说话。我乐得清净，一边看小哑巴伸出那两根长手指在砖缝上一寸一寸摸索，一边已经从背包里摸出软管和针头备用。
摸了很久之后，小哑巴确定了这里的机关，回头对我们说：“这是防盗的夹层，所有的砖头都要往外拿，不能推更不能砸。”
“这怎么可能？连条缝都没有，怎么搞出来？”潘子上手摸了摸就问。
我心说你做不到那是你的事情，小哑巴会，我当然也能够做到，我只是没把两根手指练长，这样明显的特征会暴露我的身份，但对手指力量和技巧的训练是完全没有落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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