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绍成刚跟郁长风开了句玩笑，就看见沈清昼就在不远处听着，仿佛背后说人坏话被抓包了一般，一时间有些尴尬。
他干咳了声，拍拍手里的酒坛：“诺，跟你说好的那坛埋了十几年的酒。”
沈清昼倒是没想到他还记得这回事，大感意外：“卫大人酒品倒还不错，醉成那副模样了还记得。”
他不说还好，一说卫绍成就想起自己被沈清昼坑惨了的那天晚上，不由悲从中来：“沈清昼，我真是看错你了，长得人模人样的，玩个骰子还出老千？”
军营里闲来无事，玩骰子赌酒也是常见，可卫绍成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光明正大出千的，偏生他还抓不到沈清昼的把柄，更是气人。
沈清昼不以为意地耸耸肩：“你又没说不能。”
何况那天可是卫绍成出言不逊在先，他心中又有火气，卫绍成这厮不长眼撞了上来，自然要给点颜色看看的。
不过今天嘛……
沈清昼仔细端详了会儿他手里那坛酒，抬起头来真诚道：“卫将军一会儿留下来用午膳吧？”
卫绍成还没点头，眼前的酒坛一晃就到了郁长风手里。
“吃饭可以，喝酒不行。”
卫绍成急了：“怎么不行？不行我拿酒过来干什么的？”
要不是想找人喝点酒，他至于这时候跑来盛王府吗？
他说着，忽然一顿，目光移到了沈清昼身上：“不会吧，你那点伤还没好？差不多行了啊，打仗时谁身上还没点伤了？别听他的，他当年快死那会儿，也没耽误喝酒啊。”
说完还要补充一句：“对，就是被你打的那回。”
郁长风猝不及防被揭了老底，拒绝的眼神都坚定不起来了。
沈清昼恰到好处地沉默了下去，半晌才开口：“想必殿下还在记恨我，那就不喝了吧。”
他低头那一瞬间的落寞落在郁长风眼中，使他的心毫无预兆地猛缩了一下，即使明知道沈清昼是装的，郁长风也不忍再拒绝，狠了狠心：“喝吧喝吧，你就拿准了我心软，先说好……”
话还没说完，酒坛已经被抱在了沈清昼怀中，他眉开眼笑地往屋中走去：“知道了知道了，只喝一杯。”
说着，他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脚步一顿，随后倒退了几步，偏头在郁长风侧脸上印下一个吻：“殿下最好了。”
被迫目睹这一幕的卫绍成麻木着一张脸，心道自己做什么想不开，非得在今天跑到盛王府来。
这俩人就算是新婚燕尔，也未免太不避人了！
可谁能想到战场上一杆银枪使得出神入化的沈清昼，私底下竟然是这副模样？也不怪郁长风跟着了魔似的，换谁不迷糊。
他这么想着，忽然郁长风淡淡的目光落到了他身上，令他顿时打了个冷战。
算了算了，他不迷糊，谁还没见过男人了。
卫绍成确实是为了喝酒来的，吃饭时也不用人劝，自斟自饮，菜没吃几口，酒倒是连灌了四五杯下去，看得郁长风都有些胆战心惊，伸手止住了他再倒酒的动作。
“这是怎么了，平素喝酒也没见你这么不要命啊，说出来我给你排解排解。”
卫绍成倒也没坚持，放下酒壶叹了口气，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要中秋了。”
郁长风从头到尾想了个遍，也没想起这人有什么伤心事跟中秋有关，只好再次开口问道：“中秋怎么了？”
卫绍成闷了一大口酒，重重将杯子放在了桌上：“除了你家王妃，你眼里还有点别的事情吗？皇上之前说过，中秋宴后要调人回去戍边！”
郁长风顿时记了起来，上辈子卫绍成就是在这年中秋后被打发回了边关，从此再也没能回京。
两年之后，卫绍成会因为户部克扣粮草上奏，却被郁长景驳回，并以此为由头将他调去了西北荒凉之地。
直到他上辈子身死，都不曾再见过卫绍成一面。
想到这里，郁长风握杯的手不由紧了紧：“你想回去还是留京？”
他想劝卫绍成留在京城，却又怕太过突兀，不好开口。
卫绍成又给自己倒了杯酒，笑骂道：“你倒是美人在怀了，我可还没娶上亲呢，军营里连只母蚊子都没有，谁想回去？再说了，这哪是我说了算的。”
他说着转头向沈清昼：“听说昨天皇上有意封你做禁军都指挥使，怎么没答应？”
郁长风直觉这人下一句就要说出不好听的来了，连忙举杯想岔开话题，还不等举起，就被沈清昼从一侧拦下了。
沈清昼勾起唇：“怎么，卫将军有何见教？”
他深知梁国将军对他都怀着不可磨灭的敌意，一味拦着也不是办法，既然他已经选了郁长风，那往后难免跟这些人打交道，唯有将脓疮挑破，才有可能生出新肉来。
他最擅长的从不是在战场上。
卫绍成却似乎没有借此嘲笑他的意思，只顺手给他满上了酒：“你若是不要，不如给我。”
沈清昼愣了下，觉得自己应该是听错了，下意识喝了口酒压惊。
没等咽下去，就听见卫绍成压低了声音：“你说，陛下是不是要动禁军了？”
“你问我？”
沈清昼顿时呛了口酒，觉得卫绍成今天大约是不怎么正常。
凭什么觉得他会知道呢？他一个才来梁国不久的敌将。
于是他似笑非笑地勾起唇：“卫将军似乎太信得过在下了，就不怕这些话落到不该听的人耳朵里？”
卫绍成却大大咧咧地摆了摆手，朝他举起杯来：“不必跟我藏拙了，沈清昼，只要你真站在殿下这边，我便当你是朋友。”
他说着往沈清昼杯上碰了碰，也不要沈清昼陪他，自己仰起脖子来干了。
沈清昼眸色微动：“你听见了？”
那夜他们在卫绍成府中喝酒，他跟郁长风说过自己会站在他这边的话，那时卫绍成已经醉倒在一旁，他也就疏忽了，没想到卫绍成醉中还是听见了他们的对话，还猜到了郁长风跟郁长景之间已经生了嫌隙。
只是……他不能确定卫绍成是真的站在郁长风这边，还是已经投靠了郁长景，奉命来降低他们的戒心.
他慢慢转着手里的酒杯，眼底划过一闪而过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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