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给你机会重说一遍
为免节外生枝，穆楚辞让王顺带了一队护卫，护送选侍方莹一起去她的家里拿药。
方莹家居住在上京城南郊的一个小巷子里，很是杂乱无章。
推开一扇破旧的木门，颓败的气息扑面而来。
只见低矮破旧的茅草屋下，一个头发花白，面容苍老的老人正坐在凳子上搓麻绳。
肿胀红紫的手和他细瘦的手腕形成极大的反差。
“爹！”
方莹瞬间泪奔，“都告诉你别做这些粗活了，你怎么就是不听？”
老人抬起头，眯起眼睛仔细看了半晌，才惊讶出声：“囡囡，你怎么回来了？是不是宫里有人欺负你？”
方莹含泪摇头：“没有，我很好，我是随同宫里人一起回来拿点东西。”
“宫里的？”
方父肉眼可见的惊慌失措。
“你这孩子，好端端的带宫里人回来做什么？看看咱家破败成这样子，不是上赶着叫人瞧不起吗？”
王顺上前一步，笑容满面：“无妨，咱家也不过是个伺候小主们的下人，方老爹多虑了。走，我扶你回屋。”
“不敢不敢。”
方父摸索着从地上捡起一副拐杖，一步一挪进了屋，扬声喊道。
“德儿，来客人了，快去烧壶茶。”
王顺默默打量。
黄土斑驳的墙壁，仅有的一张椅子还缺了条腿。
炕上躺着面目浮肿的老太太，一个才五六岁的小男孩正在给她喂药……
怎一个凄惨了得？
趁着方莹去搬花盆的功夫，王顺和方父闲聊。
“老人家，你的腿这是……”
“嗐，在漠北呆久了，冻的呗！”
“炕上躺的这位是尊夫人吗？”
方父一边为老太太拍背，缓解她急促的呼吸，一边叹了口气：“是啊，跟着我遭老罪了。”
“那老人家，你家里是做什么营生的？”
王顺悄悄从袖子中抽出几张银票，压在黑乎乎的茶盘下。
方父苦笑：“我们这一屋子的老弱病残，全凭家中长子去军营中打些散工，挣几个散碎银子维持生计。”
“咱家这次随同方选侍过来，是取一味药材的，假如这药能治了昭仪娘娘的病，你家就算是立了大功。”
王顺同情的望着方父臃肿的双腿：“说不定到时候就有银子给你们治病了。”
“王公公，药已经拿上了，现在就走吗？”
方莹抱着个破旧的花盆站在门口，眼中是浓烈的不舍，但行动间没有一丝犹豫。
“好，回宫。”
乌羽草很快就跟别的药材配到一起，熬成了一碗浓浓的中药，被穆楚辞亲自拿勺子一口口喂进白九媚口中。
“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穆楚辞目光殷殷。
这可是他第一次喂姐姐吃药，真的很开心。
白九媚嘴中含着两粒果脯，说话含糊不清：“嗯嗯，好多了。”
这药可真特么的苦。
要不是害怕阿辞伤心，她老早就连碗都扔到痰盂里去了。
一直站在屏风外的方莹听到这句话，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
昭仪娘娘病好了，也不枉她出了这一回头。
白九媚推了推穆楚辞，他才不情不愿的转过屏风，没什么表情的吩咐王顺。
“方选侍进献草药，治好了昭仪的顽疾，你去库房中选些东西，赏赐给她。”
“是。”
王顺弓着腰退下。
方莹正要跟着一起离开，就听白九媚唤道：“方家姐姐，我同你一见如故，不知姐姐可否愿意留下来陪我说说话？”
方莹顿时受宠若惊：“臣妾能够聆听昭仪娘娘的教诲，荣幸之至。”
白九媚这次再出现，穿着一身素色的锦衣，乌黑的发丝随意挽起，整个人淡雅的不得了，与刚才的妩媚判若两人。
“方家姐姐请坐，别那么拘谨。”
白九媚在方莹旁边的位置坐下，随手拿起一碟点心抱在怀里，塞给她一块，自己吃一块。
“方家姐姐住在灵犀宫偏殿，可还习惯？李淑妃没有苛待你吧？”
方莹心头一跳，急忙站起身：“回昭仪娘娘的话，李淑妃待臣妾极好。”
“极好？”白九媚睨了她一眼，“好到连件体面的衣裳都不肯给你？”
方莹局促不安的扯了扯洗到发白，边角已经磨损的衣裳，讪讪的笑。
她在李淑妃手底下讨生活，哪敢说人家半个不字？
白九媚慢条斯理吃着点心，直到方莹额头上的汗珠都快掉下来了，才又开口。
“据我所知，你父亲曾经在漠北参军二十余年，经历过大大小小战役无数次，屡立战功，按道理说，现在多少应该是个军官，可为什么却穷的连饭都吃不起？”
方莹漠然不语。
白九媚知晓她的家庭状况，这并不稀奇。
恐怕在陛下决定用自己进献的草药时，就已经把她家里的底子扒了个底朝天。
白九媚吃完点心，又捧起了果脯盒子。
中午都没好好吃饭，真饿。
“我想，大概是因为你父亲不善钻营而屡屡遭人排挤，为国尽忠了一辈子，却落得个穷困潦倒，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地步。”
果脯太甜了，白九媚咕咚咕咚灌了两杯茶，又顺手捞起一个苹果。
默默坐在一旁看书，充当工具人的穆楚辞不由得皱起眉头，压低嗓音吩咐了付嬷嬷几句话。
付嬷嬷眉开眼笑的出去了。
白九媚啃了几口苹果，才又开口： “连带着你哥哥，空有满腹才华，一身武艺，可惜报效无门，只能沦落到去军营里出苦力，才能换回几文钱，为家人买些果腹的糙米。”
“方家姐姐，你愿意看到你的家人一辈子都这样吗？”
方莹垂泪：“昭仪娘娘说的都是实情，可我只是一介女流，又入了这深宫，能怎么办？”
“你那么聪慧，心里又藏着鸿鹄之志，应该不会不明白我话里的意思。”
白九媚很自然的把果核递给穆楚辞，在方莹震惊的目光中，语气淡然。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让你重说。”
这话中的暗示已经再明显不过。
方莹无比惊愕。
她进宫的心思和目的，连家里人都没有告诉过，这位昭仪娘娘是怎么看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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