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张妈上楼敲了好几次门，安然才从房间里出来。
外边已经天黑了，在房间里的时候没有开灯。
贸然打开门，楼下明亮的灯光忽然照进来，安然不禁抬手遮了遮眼。
她怔了一会。
而后迈着飘忽的步伐，垂着眼去了餐厅。
饭桌上已经盛好了饭，夕月手里捏着筷子，坐在给她特制的儿童餐椅上，眼睛瞄着桌上的鱼，蓄势待发。
安然在她身边坐下，摸摸夕月的头：“吃饭吧。”
“嗯！”
夕月连忙脆脆的应，费力的夹了一块鱼放到安然的碗里，用期盼的眼神看着安然。
她娇娇的喊：“妈妈~~”
安然自然知道她想要什么，便也把那些复杂的心绪抛在脑后，专心处理起眼前的鱼块来。
这种事情很多次了，做起来很熟练，不一会儿，夕月就吃上了香喷喷的没有刺的鱼块。
安然撑着脸，侧头看着女儿莹润苍白的小脸，下午玩了那么久，夕月扎好的头发落了几丝下来。
安然伸手把那些有点乱的发丝拢在夕月耳后，这样不至于落到碗里去。
纤柔的手拂过小孩子温润的脸庞，她有些失神，手在夕月脸上停留了好一会。
夕月吃着饭，察觉到了异样，她看向安然：“妈妈怎么不吃饭啊？”
“嗯...”
安然回过神来，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夕月见她不说话，便眨眨眼睛，又问：“是因为爸爸不在吗？”
颜明川.....
即便是从女儿口中听见这个人，安然也不由得全身僵硬，彻骨的寒冷。
这样紧密的和她连在一起的称呼，现在成了压在她心头上的千斤坠。
夕月理所当然的把她的沉默当成了肯定，又接着用带着点埋怨的腔调说道：“爸爸都好久没有按时回来了，难道不知道夕月和妈妈都想他了吗？哼！”
安然勉强的笑笑，拿起餐巾纸给夕月擦掉嘴边上沾着的饭粒，夕月乖乖的仰着脸。
“妈妈，今天的炸鱼块好好吃啊，可惜爸爸不在，夕月要给爸爸留一些。”
放下手，安然踌躇了一会儿，张妈做好饭就出门买东西去了，现在整个家里就她和夕月两个人。
双手交叉压在腿上，脑子里今天发生的事情迅速闪过，汹涌的拍击她的大脑，看着夕月清澈的大眼睛，她还是不受控制，吞吞吐吐问出了口。
“夕月，如果.....妈妈是说如果.....妈妈和爸爸不得不分开，夕月....会更想和谁一起生活？是爸爸...还是..妈妈呢？”
她的心一点一点被拧紧了，见夕月有些懵懂的脸，安然干脆又重复了一遍。
“夕月很爱爸爸吗？要是有一天，夕月只能选择爸爸妈妈其中的一个，你会跟着谁？”
说完这些话，安然紧闭着眼，等待女儿的回答。
但她等来的，却只有筷子掉落的声音。
夕月好像明白她在讲什么了。
安然只听到哇的一声，她睁开眼，只看到夕月两行清澈的眼泪便划过了脸颊，安然慌忙起身将夕月抱住，她没想到，自己只说了一句话便让女儿有这么大的反应。
“妈妈，你不要我们了吗？”
“没有，妈妈只是问问，夕月别放在心上。”
安然手忙脚乱的替夕月擦拭着眼泪，夕月的啜泣和哀怨让她的心都要碎了。
但这一天终究会来到的，她又该怎么办？
“我不要！爸爸妈妈一直在一起，我们一直在一起不好吗？妈妈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是爸
爸太久不回来让妈妈生气了吗？还是夕月吃饭的时候要麻烦妈妈让妈妈生气了？难道是夕月平时说话太多妈妈觉得很烦吗？为什么妈妈要说这样的话？还是夕月经常生病让妈妈讨厌了？不要这样，夕月会改的，会努力不生病，也会去求爸爸让爸爸每天能早点回来，妈妈不要这样......”
满心慌乱的夕月完全没有听到安然那苍白的解释，自顾自的哭的越来越大声，安然手里的纸巾都被浸湿了。
她本来身体就不好，日常活动都很勉强，不像别的孩子那样能蹦蹦跳跳，现在情绪一下子被安然调拨的激动起来，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夕月的呼吸就越发急促了，本来苍白的脸更加没有暖色了。
从懂事的时候开始，夕月从来没有这样哭过，安然听了好难受。
她一把将女儿拥进怀里：“妈妈开玩笑的！妈妈怎么可能会丢下夕月呢！妈妈就是吃醋夕月想着把好吃的都留给爸爸。”
安然用轻松愉快的语气调侃，一边将手扶在女儿背后为她理顺气息。
“真的吗？”
“真的。”
安然正过身子，亲昵的点点夕月小巧的鼻尖：“夕月可真是开不起玩笑，妈妈跟你闹着玩的呢。”
笑面如花，不掺杂一点的负面情绪。
她心里也有委屈的，但她能对谁说？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让她倾诉。
没有任何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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