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营的人自是欢欣鼓舞，将上场的人拥在中间，欢呼着趾高气昂地离开了比斗现场。
而那个池盈很是看好的兵士所在的营的人却并未对那汉子表现出任何不满或是其他，反而很是淡然地围观了比赛，又很是淡然地在得知结果后成群结队离开。
仿佛对这结果早已心知肚明一般，连那汉子同队的人也只是很平淡地给他递上了水，再拍拍他的肩膀，就带着他离开了。整体表现出了一种麻木的妥协，习以为常之后的自我适应。
可池盈还是看到了那汉子离开时捏紧的拳头和低垂着不愿抬起的头颅，还有发觉池盈视线后倏然看来的锐利发红的眼睛。
池盈很是能理解他，同为武道高手，没有数十年如一日的刻苦练习，哪怕天赋再好的人，也达不到这般程度。
高手自有傲气，不说为何入伍，只要从军之后，既承担了战斗的职责，就该享受应有的荣光，而非这般要向着不如自己的人低头。
池盈让人去问了那人的名姓和来历，还不及下属回禀，就在第三日的大比擂台赛上看到了他，而且是在那黑色擂台上。
周围围满了看热闹的人，这黑色擂台少有人会上，就算有些恩怨，只要不是要命那种，大都会选择在普通擂台上比斗。赢了不止能报仇、出气，还能够获取奖励。
不像那黑色擂台，要开擂的人哪怕赢了也得受一遭罪，输了大概率没命。毕竟谁也不想在有机会的情况下还留着一个一心想让自己死的人的命。
甚至军中也只把它当成了登闻鼓一样的存在，震慑意义大过实际功用。毕竟死在战场上比死在擂台上有意义多了，还能为家人挣来点抚恤。死在擂台上，尤其是黑色擂台上的哪怕没人说出一二三个错处，最后也是要被人说嘴的，毕竟是冲着要命去的。
当然，如池盈这样的级别是有权拒绝打擂的，毕竟军中高层意义重大，且权威不容挑衅。
池盈昨日还叫人去查他，今日就从围观的人的七嘴八舌里得知了他的消息。
“这人我认识，叫孙铁志，家里以前是开武馆的，他自己也是从小练武，是个行家。可行家也挡不住崇国的大军啊，只得解散了武馆，跟着朝廷南迁。”
“可南边才多大地方，一下子来那么多人，他家中生意一落千丈，叔伯也走散了，家里生计要断了，才想入伍谋个前程，养活家人。”
周围人听得唏嘘，他们里面不少这样的情况。有人却心急道：
“那他究竟为何上这擂台？你倒是说啊。”
说话的人白了他一眼，小声道：
“急什么，像他这样的本事人，就该能在军中快速冒头，得到赏识才对。但这世道，就算在军中也没那么容易混。没料到赏识倒是有，更多的却被利用来讨好上官......”
就如同这一次打擂，他明明可以赢，可以为自己营中的同袍争取更多更好的军需物资。可好多次都遇上了周乾的“亲信营”，都说“亲信营，不敢赢”，最后只能看着自己和同袍们分到最少的东西，接受本不属于他们的排名和待遇。
可这也不是会让他甘愿上这个擂台的原因啊，周围人继续追问，发话的人也糊涂着呢，却还嘴硬道：
“这我怎么知道，反正等他说了要挑战的人之后，咱们自然就知道咋回事儿了。”
周围人吵吵嚷嚷，池盈看着场中明显已经受过刑的孙铁志。凡上此擂台者，均需接受鞭刑100下，不过上台前先受50下，最后死了就算了，赢了再受50下。
这可是军中的刑罚，100下鞭刑真会死人的。孙志强却如没事人一般，在负责此擂台的人的指引下说出来他要挑战的人，赫然就是昨日“赢”了他的那人。
那人也在看热闹的人中，被孙铁志忽然提及，自己也懵了下，很快慌张地喊话：
“我跟你没仇吧？不就是打擂台输了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哪至于在这里挑战我？我认输我认输还不行么。”
别人不知，他是知道自己铁定打不过孙铁志的，在这个擂台上可是能要人命的，秒怂认输不过丢了面子，命最重要。
负责的人遗憾摇头：“不行，在这上面的人选择的挑战对象只要符合要求，是不能拒绝的。”
那人被硬架上了擂台，见苦求无用，干脆发狠朝着孙铁志冲去，下手狠绝，招招都冲着他受了伤的地方而去。
孙铁志却像是丝毫不受影响一般，比之昨日擂台上的温吞，很快将人打退，并接连出手，不顾那人无力的哀求，将人打到动弹不得，才缓缓道：
“算你运气不好，我的目标本不是你，选你第一个上来只是为了让大家看看，我不是连你都打不过的废物，我不是输给你，而是输给了权势，输给了比我地位更高的人。”
“我们营的兄弟也不是只能用你们不要的东西，他们都该活得像模像样，对得起他们不畏牺牲上战场。我的选择背叛了我从小的信念，他们，没有。”
场下跟他同一营的人发出低低的啜泣之声，掩面看着台上的人，往日因他的选择时不时就得受饥受冻的怨怒此时都消散了。他有什么办法呢？他跟他们都是一样的小人物罢了。
休息不过半个时辰，孙铁志选择了第二个要挑战的人，刚才那人所在营的一名百夫长，营地军需官的侄子。正是他到了那一营后，他们所在营的将领才再次选择让他假打认输。
军需官侄子虽是百夫长，实力还不如刚才的人，几下就被打断手脚扔下擂台。孙铁志还对着匆忙赶来对着他怒目而视的军需官发泄心中的不满：
“都是打仗的，先太祖皇帝将我们的待遇写的明明白白，说好了不亏待每个为国征战的将士。可如今呢？入营是义务，发饷和武器军备就成了福报了，发不发，怎么发全看上官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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