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刹那，似是天幕倾覆，又似深渊倒转。银白剑刃中归于平静的剑意在触碰到宋止淮身前的金光时骤然爆发。
风声、雨声、雷声、雪声忽然凝固，天地间好寂寥，只剩下那一剑，平凡的剑刃刺向浩大的术法核心。
“咔嚓，咔嚓——”
突兀的出现碎裂声，所有人不由得望向源头——宋止淮身上似乎无法阻挡的金色华光碎了。
“宋兄，承让了。”
云沉雅的剑尖停在宋止淮喉结处，微微一动便能感受到剑刃上的凉意。
“云兄真是，好剑法，我自愧不如。”
宋止淮和他一样同为监察司成员，倒是不好下死手，否则在其他同道师长面前可就没什么好印象了。只要还在监察司一日，云沉雅日后和他共事的概率就很高，乐的收手，给他留点面子。
收回剑随手插进剑鞘，云沉雅转头注视裁判，底下那个中途去给别人处理伤势的裁判连忙跑上来，宣布此次宗门大比的结果。
云沉雅心情很好，玉京山上的剑意真是玄妙无穷，已经离开玉京山千里之遥，依旧能凭借他剑意中残留的影像将他拉进幻境中。也是他当时心神与剑意异常贴合，才能将剑意进一步推演，将其上的气机牵引，也得到了一场大修士的现场演示。
这可是大收获，就剑意这一项进步，便抵得上弟子大比的所有收获。
何况弟子大比也有诸多奖赏，除了收徒等固定奖励，还有大量贡献点，回想起悬塔内密密麻麻的好东西，云沉雅一时有些眼热。身上这些毫无保护能力的衣服也能换一件了吧？
“我宣布，此次弟子大比结束，胜者云——”
“等一下。”
就当众人都将目光投向擂台中央最后的胜者时一个声音突兀出现，打断了还未出口的话。
云沉雅不悦的回头，“宋兄还有什么话想说？”
胜利即将到手被打断，就是他也会觉得心里不舒服，一时间语气也不太好。
宋止淮并不看他，只是定定的看向不远处一个擂台，那里是比试场地的边缘，一直坐着个黑衣道人，不看比试也不动弹，好似一尊雕像。
随着他望去，周围弟子不由窃窃私语，“这老道士什么时候来的......”
“不知道，我比试的擂台就在周围，竟然一直没有发现他......”
“师长，请问，作为玄都紫府弟子是否应当守灵、尊师，以维护众生为己任？”
宋止淮朝道人问道。
“自然。”
那黑衣道人慢慢从摇椅上起身，慢悠悠摸着胡子说道。
“我玄门正宗，自当克己复礼，做天下修士之表率。”
“那么，若有弟子通魔，残害同门，该当何罪！？这人，他是否还能成为新一届弟子魁首？！”
宋止淮的声音惊雷一般劈进众人内心，顿时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由得落到比试第一名，云沉雅身上。
云沉雅不可置信的回头，似乎是不能理解，为什么在认输后宋止淮还做出这等疯狗攀咬之事。
“可笑，宋止淮，你这是无计可施了便往我身上泼脏水？！说瞎话也得讲道理吧？通魔这种事情是你随口一说便能下定论的吗？！”
云沉雅都快被气笑了，比起栽赃的愤怒更多的是滑稽和不可置信。所谓玄门正宗不过是炼气士自身功法属性的区别，正道修士大都采集天地之气，顺应天道，魔道修士则不同，大都施行掠夺一道，杀生夺魂，以生机血气灵魂为引。
然，玄门正道修士也并不是什么心软的圣母，那样的人走不出多远便会死在各种意外中，留下的无一不是杀伐果断之辈，其中更不乏阴险狡诈，暗中谋害同道之人。
但通魔二字却是不可触碰的禁忌。任何宗门都不能允许自家一亩三分田中出现这种二五仔，前头才拿了自家好处，后头就挥舞锄头疯狂铲自己的墙头。这是触及道统之争。
这样的罪名落在谁身上都难以承受。
但云沉雅一清二白的，这样的诬陷对他有什么用？待宗门一一查明，乱诬告的人可是要受门规处罚，丢出宗门，去那边缘荒芜之地讨伐妖族的。
“你可有证据？”
果然，那黑袍道人并不直接定罪，看着宋止淮问道。
“弟子，自然有证据！”
“诸位恐怕不知道吧，这云沉雅虽是用三仙教的名额参与选拔，然后进入门内。但实际他并不是三仙教的人，而是一个来自宋国的无名小卒！”
“他来历不明，身世不明，却能在商丘一夜之间数万人死绝的情况下莫名活下来！有趣的是，只有他一个人活着，这难道不是最有利的证据吗？如果他没有通魔，没有和北边那些血腥残忍的魔头牵连，他一个现在才进入神台中期的修士，是怎么活下来的？！”
“宋国惨案举世皆知，乃是大能出手，其中牵涉甚广，我一个小修士怎么可能从中逃跑？宋兄莫要疯言疯语，你又如何能证明我是从商丘中幸存的？”
云沉雅心绪乱了几分，仍旧强作镇定。商丘之事就是给他十张嘴也说不清，那两位斗争的修士都是他难以触及的层面，不论是死了的那个还是活着的，都不是他能搅和的。其中隐秘，更是不敢泄露只言片语，那些对话，场景早就被他死死压在心底，永远不可能说出口。
“事到如今你还要装吗？！”
宋止淮脸上的面具已然掉落，露出一张少年人俊逸英气的脸，只是上面不见多少少年义气，苍白瘦弱，如同幽魂。
“因为我就是宋国皇室唯一活着的那个人！那个因为外出巡视，巧合躲过一劫，回到家却满门死绝的小儿子！
你就不觉得我这张脸眼熟吗？巧得很，从我第一天见到你，我便觉得你也很眼熟。我日思夜想啊，天天睡不着，终于想起来啦！”
云沉雅眼中落下一抹恍然，那日他面对空无一人的城池，顶着满城猩红血雨仓皇出逃，一座繁华城市变作空城，一路上无人阻拦，直到出城门时，他撞上一个骑马疾驰而来的少年。
两人擦肩而过，一进一出，奔向不同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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