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想要信君做什么？”
尹栖水顺了顺头发，“就不能是你自己想做的吗？做你自己喜欢的事。”
信君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他喜欢什么？时间过了这么久，他自己都忘了。
大概，除了写一些华而不实的文章，他也想写挥斥方遒的策论，想写山川日月，天下熙熙，百姓疾苦。
但这个世俗才来不允许，更何况是像他一个男人。
于是信君苦笑，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怒，“信君没有什么想做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想做的事，既然他还活着，就不可能没有欲望。“
信君耳畔突然浮现一句话，何不食肉糜。
他额头上青筋跳了跳。
尹栖水见状，再次加了一把火。
她突然凑近信君，眼中是高高在上的审视，”为什么不去做，真是不想吗？“
触及她的目光，信君不知为何，积蓄已久的情绪像找到了发泄的口子。
“王爷，你以为我们是你吗？你以为天下谁都跟你一样，衣食无忧，还有那么多闲情逸致。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吃不饱饭？有多少人丧生在蛮夷的铁骑之下？”
信君一口气说完，见尹栖水没有打断，又继续道。
“更何况，在这个世界上，生而为男就是原罪。我们弱小、卑微，无论我们是多么努力，多么聪慧，又多么有才能。我们最终只能成为你们女人的陪衬，成为依附你们而生的菟丝花。
只要我们做出一点，争取我们权力的举动。
就会被认为是离经叛道，不守夫德。“
他垂下了眸子，语调都带上颤音，“王爷，你觉得公平吗？你还认为是我不想要做吗？若是我去做了，你可知，这世上会有多少反对的声音？会有多少人以此来抨击我的夫族——”
信君顿住了。
他愕然抬眼，即便她看上去是那样的瘦弱。
但她环着他的手臂，看向他的眼神，却又是那么的有力量。
“那就去做。”她说。
她对上他的眼睛，没有闪躲，坚定而清澈。
“那就去做，出了事，不还有本王吗？这个世界上有的人求财，有的人爱名，有的人逐利，有的人终其一生劳劳碌碌，这世界上有那么多人在世俗的框架下谨慎克己，为何非得是我们呢？”
窗外和心中的杂音突然消失了。
信君觉得自己的心脏在微微颤动着，如站在万丈悬崖的边上，前方是广阔的天，碧绿的树，令人动容的壮丽，以及踏错一步的万劫不复。
他喉头一滚，身体蓦然生出一座火山，情绪无处宣泄。
他想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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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成年男女靠得太近，就会产生化学反应。荷尔蒙如潘多拉的盒子，诱惑着人们将其彻底打开，窥探里面的秘密。
可成年人，同样理智，压抑。
她迟钝，但是不傻。
甚至里面，有她故意纵容的影子。
如今对上信君的，生硬，她怎么会一点都感觉不到。
但她并不打算在这个世界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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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情绪，始终平静。
即便她让向来理智自持的人，情绪起伏跌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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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直是平静的，她的冷感曾让人觉得撩人心弦。
如今，却如同一盆冷水，当头泼下。
信君狼狈的停住了，在她的目光下。
“我知道了。”他说。
“嗯。”尹栖水简单答应了一声。
她的那一步已经走出去了，那么就该信君给她反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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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紫禁城。
金碧辉煌，琉璃砖瓦，玉龙盘柱，凤栖梧桐。
女皇坐在案几前，对光批改着奏章。
“陛下， 边疆来信。”
女皇落下笔，点头，两封密信就呈现在她的案桌前。
她拆开了第一封，用火焰燎了下，一行字便浮现在白纸上，“计划如常。”
女皇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又拆开了第二封，“昭王异动，作古庄王。”
她皱了皱眉，“让人再去信君那问问，朕的皇姐究竟是怎么回事。”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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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栖水：“怎么样？”
阿木：“王将军败绩。”
“嗯。”尹栖水点了点头。
恰在此时，王将军哭丧着脸回来了。她满身血污，脸上都沾着泥，铠甲破烂，像是才奔逃回来。
尹栖水却装作不知，“王将军，战事如何啊？这二百人，可好用？”
王将军“扑通”一下跪下了，“微臣该死啊！微臣辜负了王爷的期盼，二百人去，归来不足十数，微臣愧对殿下啊！”
只听“啪”的一声，王将军心颤了一下，就见不远处，昭王的茶具，碎了。
她连忙将头埋得更低，“微臣有愧于王爷。但微臣此行有了重大发现。”
“哦？说来听听。”
尹栖水声音不辨喜怒，但从那碎掉的茶杯看，心情应是不好的。
王将军更加小心翼翼了，从前的昭王，在她跪下时，再说几句好话，她就应该赦她无罪了，说不定还会反过来安抚她几句。
但王将军直觉，如今的昭王不同往常。
她已经不敢用以前那一套来糊弄她 。
“微臣怀疑，城中有内奸！”
王将军说得大义凌然，之后列举了一系列她们伤亡如何惨重，碰上的时间地点如何地蹊跷 一一列举了出来，仿佛真为死去的那些士兵伤痛似的。
尹栖水面色也变得严肃起来，她沉默了片刻，进而问道，“依将军看来，这内奸是谁？”
“微臣...微臣以为，必定是对王爷心怀怨恨之人。”
尹栖水：“那范围是不是太广了。”
语毕，王将军汗颜。
“微臣以为，必定是与王爷有深仇大恨的，才会瞒着通敌叛国的风险，将消息透露给蛮族。”
尹栖水：“这好像也不少。”
王将军：“能知晓行兵布局，必是军中之人。”
尹栖水点了点头，示意王将军继续说。
看尹栖水面色好看了些，王将军心头才微微放下，随后又升起淡淡忐忑。
她已经说的如此明显了，王爷为何还没有猜到。
话说到这份上，联系王将军以往的作风，尹栖水哪能不知道她想说的是李昭成。
不过，这王某也真是大胆，都吃了败仗，还想着如何能推卸责任。
推卸责任也罢了，还不忘要陷害宿敌一把，还真是，令人不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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