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回来的晚，今天赵宜欢一下班，走在胡同里面就明显感觉不一样。
“谢大妈，这是怎么了？”看谢大妈家门口闹哄哄的，赵宜欢问道。
“唉。”谢大妈忍不住叹了口气，平日里笑呵呵的老太太今天脸上是皱成了一团。
“是我小叔要下乡了。”谢小根这个萝卜头大声说道。
“唉，我家小华六月份高中毕业，当时家里想尽了办法，给弄了个临时工，结果，这人家厂里说不要就不要了，这不，居委会就来动员下乡了。”谢大妈说着，就抹起了眼泪。
赵宜欢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唉，拍了拍谢大妈的手，实在是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了。
谢小华是谢大妈最小的孩子，平日里肯定是偏疼些的。
下乡这个词，刚开始大家还新鲜，知识青年去农村支援农村的建设，年轻人一腔热血，后来才发现，农村可不是那么好待的。
所以啊，现在是听到下乡这个词，大家都是心头一震。
突然，谢大妈擦了擦眼泪，目光炯炯地看向赵宜欢：“小赵啊，你，你们厂里最近招人吗？临时工也行啊。”
谢大妈也是病急乱投医了，抓住赵宜欢的袖子，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赵宜欢也没办法，摇摇头，她们厂里好久都没招过人了。
她在人事科的那几个月，都没有办过入厂手续。
谢大妈刚刚亮起的眼神，又失望地垂了下去。
“妈，快来帮小弟收拾收拾东西吧，等居委会再来，到时候强制下乡可就来不及了。”谢大妈的大儿媳妇儿在家里大声喊道。
谢大妈瞪了她一眼，觉得她不怀好意，就想让小华下乡去，他们两口子好在家享清福。
谢大妈这会儿把大儿子也给恨上了。
谢大妈这一瞪眼，她大儿媳玲玲缩了缩脖子，也感觉到自己那话不合适了。
真是，天地良心，她真的没有这意思啊，就是想着，怕到时候清东西来不及，这才提醒婆婆的。
真是好心办了坏事，赶紧缩回家里去了。
谢大妈瞪完了儿媳妇，又跟赵宜欢说了句：“小赵啊，你帮帮忙，看给我问问，你家小李他们厂子招不招人啊？”
谢大妈也是急疯了，看赵宜欢点了头，拉过自己孙子，又急急忙忙回家了。
谢家此时也是愁云惨淡，谢大叔平日里不怎么抽烟的人，这会儿在走廊下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眉头紧紧地皱着。
当事人谢小华，一个高高瘦瘦的小年轻，这会儿垂着头，弓着背，坐在院子里用手抠着地上泥巴。
看他爸妈都着急上火的样儿，谢小华胸腔剧烈的起伏着，突然，站起来大声喊道：“我去下乡！”
这话一出，谢大妈的眼泪立马出来了，哽咽道：“小华啊！”
说着，立马跑过去抱住了自家小儿子。
堂屋里，谢大志夫妻也不好受，默不作声地坐着，就连最小的谢小根也不敢多说话了，小孩子也感觉到了家里的不寻常。
谢大叔又吸了一口烟，声音沙哑道：“不行，就我退下来，让小华接我的班儿！”
谢大叔是机床厂的老人了，工资科室最高等级，这要是让谢小华接班，那只能从学徒工做起，一个月也就十几块钱，这可是非常划不来的。
谢大叔这话一出，谢大妈也犹豫了，这要是没有老头子的工资，一家子人呢，靠什么生活，小华还娶不娶媳妇儿了啊。
堂屋里，谢大华夫妻猛地一震，这可不行啊，他爸那么高的工资呢。
不过，这话也不该他们俩来说，只能焦急地对视一眼，慌张地看向外头。
谢小华是个懂事的孩子，知道他顶班儿，家里的日子可就要不好过了，郑重道：“不行，爸您不能退下来，就我去下乡，我去乡下待几年，实在不行，我再回来顶您的班儿。”
不得不说，这也是个好主意，谢大妈眼神清明了点，老头子多上几年班儿，给小华多存点钱，以后，好歹也有娶媳妇儿的钱不是。
唉，家里众人叹了口气，这事儿就这样定下来了，堂屋里，谢大志夫妻俩也松了一口气。
……
赵宜欢回到家，看李建霖已经回来了，急忙跟他说了谢大妈家的事儿。
李建霖也是蹙了蹙眉头，政策如此，他们普通人就只能遵守了。
“那你们厂里招人吗？”虽然知道希望渺小，赵宜欢还是帮着问问。
果然，李建霖摇了摇头：“这两年厂子里招工指标紧缩，就是有，我早就厂里内部分了。”
赵宜欢叹口气，谁说不是呢，这家家户户哪家没有适龄的孩子啊，城里的工作又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大家都关注着呢。
这种事情，没办法，那就只能自家各扫门前雪了。
谢家还算是好的，家里孩子懂事，没闹出什么笑话来。
一连几天，整个胡同里都是吵吵闹闹，呼天喊地的声音。
有些家里孩子多的，为了谁下乡，谁不下乡，当真是亲兄弟都能打成狗。
“这又是怎么了？”今天是李建霖接了赵宜欢回来，两人在胡同口就碰上了一起打架。
“唉，还不是这下乡闹的，王家两个孩子，为了谁下乡这事已经吵了好几天了，今天王家老头安排了个抽签，结果抽签的结果是王卫民去，这不，王卫民不服气，跟他哥打起来了呗。”一个看热闹的妇人说道。
见兄弟俩越打越不像话，看热闹的众人忙上去拉架，好不容易才给两人分开来。
王卫民隔老远还早去踢他哥：“你耍赖，你作弊。”
王卫国也来火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作弊了，那个签是爸写的，又不是我写的，我怎么就作弊了。”
王卫民眼睛都红了，咆哮道：“你就是作弊，你偷看了。”
王卫国争辩着，一时整个胡同里都是兄弟俩的骂声。
赵宜欢看不了这个场面，也不喜欢凑这个热闹，拉了李建霖的袖子，赶忙回去了。
这事儿闹了好几天，终于，该下乡的还是大包小包的走了，一时胡同里愁云惨淡了好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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