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妃面无表情，眼神却充满哀伤，大火以及烟雾围绕在她身侧，她却并不逃离。
“毓妃娘娘！快出来！”小皇帝嘶哑着喉咙大喊。
他奋力想要奔向她，但始终有只手压制着他的身体，让他难以前进。
毓妃站在火中，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小公主，又抬头看向小皇帝的方向。
她扬起嘴角，发出一阵苦笑，眼泪无声滴落。
小皇帝的嗓子已经哑了，“毓妃娘娘，您快出来，我求求您了……”
毓妃听见了，却不挪动身体，只是一直看着小皇帝。
云妃那双阴鸷的眼死死盯着毓妃的脸。
火势越来越大，眼看着就要把毓妃包围，可毓妃就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痛似的。
顾江漓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她能读懂毓妃眼里的情绪。
因为此时的毓妃，与皇帝喝下那碗山药芙蓉汤的时候的表情一模一样。
云妃得意地一笑，把小皇帝推到宰相身边，让宰相困着他。
她自己则是抱着小皇子一步步靠近大火弥漫的房屋。
直到她走近，毓妃才挪动眼珠子看向她。
“毓妃妹妹，是因为你曾是江湖中人，经常吃下迷药，所以你才能醒过来吗？”
毓妃盯着她不说话。
“说起来挺可笑的，皇宫之内，人人都说本宫的儿子与本宫不亲，偏偏只喜欢往你宫里跑，巴不得认你做母妃。本宫的夫君与本宫也不亲，日日都住在你这里，恨不得只有你一个妃子。
“他们都说我云妃这辈子就像个笑话，辛苦一生，什么也没得到，最终的太子也必定是你毓妃的儿子。
“我虽是豪门闺女，但在你这个江湖女子面前，却输了个彻彻底底。”
云妃神情高傲，自豪无比。
“但是毓妃妹妹，本宫才是赢家。
“你与陛下这么恩爱，可到头来，他也只不过是与你一起化成了灰。
“你儿女成群又如何，他们也根本活不到长大的时候。
“你那么疼爱本宫的儿子，在这明阳殿放火的人，偏偏就是他。”
小皇帝听着她的话，在她身后嘶吼着：“不是——！不是的毓妃娘娘！不是的！您快出来，我可以向您解释，求你……”
毓妃即便听到了云妃和小皇帝的话，脸上的神情也没有丝毫波动。
云妃狞笑着，“毓妃妹妹被吓傻了，这样吧，为了避免你黄泉路上寂寞，我还是让你一家团聚比较好。”
小皇帝明白了她的话，立刻挣扎起来：“母妃！你要做什么！”
顾江漓也紧张万分，她与小皇帝一样，大致猜到了云妃要做的事情。
她作为一个旁观者，看着这些画面，都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呼吸困难。
她难以想象，身处其中的小皇帝，到底要如何面对这种场景。
云妃低下头，冲着怀里的婴儿笑了笑，又看向毓妃，“别怪我狠心，要怪，就怪你自己选错了路。”
这话说完，她的眼神变得阴冷无常，随后抬高双臂，用力向前一掷。
“不要——！”随着小皇帝撕心裂肺的呐喊，云妃手中的婴儿从毓妃的身侧擦过，没入大火之中。
屋子里发出沉闷的一声响动，那是婴儿砸到烧坏的木堆之中的声音。
毓妃木然地回过头，火焰几乎完全遮盖住了她的视线，但她还是转头四处张望了一遍。
角落里几个皇子和公主都被大火吞没，俨然已经毫无声息。
随后又一次看向自己的怀里。
这孩子早就死了，她只是抱了一个死婴。
毓妃泪流不止，却渐渐嗤嗤的笑出声来。
不知道是在笑云妃，还是笑自己。
她像是疯了，笑个不停。
小皇帝哭得喘不上气，一次又一次地恳求毓妃逃命，一次又一次的乞求宰相和母妃救人。
但是在场没有一个人听他的话。
火堆之中的毓妃突然止住笑容，抬起狼狈的头，怔愣地望着小皇帝的方向。
小皇帝跪在地上，亦是泪眼婆娑地看着她。
她仿佛已经恢复了神志，嘴唇蠕动，一张一合。
毓妃对小皇帝说了一句话，但他隔的太远，根本不能听清。
说完以后，她绝望的露出一丝笑容，一步步向后退去。
“毓妃娘娘！您干什么？不要……快出来！”
毓妃的身体晃晃悠悠的，脚步却坚定执着。
她投入火海，转瞬间被火光淹没。
小皇帝哭着、乞求着、呐喊着，却还是无法唤回毓妃，只是让她的身影变得火海照耀得越来越模糊，直到完全消失不见。
天上乌云密布，不见一点月光。
明阳殿外变得寂静一片，只有大火噼里啪啦的声音。
小皇帝跪在地上，眼泪仿佛已经流干了，他看着眼前逐渐倒塌的房屋，悲痛之感已经荡然无存。
顾江漓看得触目惊心。
因为现在的小皇帝，与二十年后的他的表情有了重叠。
人在经历无法承受的巨大的悲痛之后，往往是面无表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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