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见过大几千颗人头在空中不断飞舞的场面吗？
我想你是没见过的。
但此时此刻，乐常，以及叛军外围营帐的很多士兵，他们亲眼见识到了。
扔人头，王烈在镇夷府时就用过的一个伎俩。实行难度低，但效果，却不是一般的好。对于敌方部队的士气打击，那简直就是杠杠的。
这个世界上，在亲眼看到和自己相同阵营的同袍被屠杀以后，看着他们的人头如同雨点一般砸到面前还能保持平常心的人，终归只是少数。
乐常很明显就属于大多数。
尤其是在听到千人骑兵齐声高喊出的“奢崇梁已伏诛！愿降者生！”一句话时，心态更是彻底炸成了稀碎。
他知道，对面这些官兵的口号就是冲着他喊的。底下的士兵又没人知道奢崇梁会带兵突袭的事情，即便他们听着奢崇梁被宰了也顶多有些茫然无措。
但绝对不会像乐常这样听了以后心态彻底炸裂。
“将军！怎么办？底下......”
乐常的副官匆忙跑过来，却见乐常双眼无神，跌坐在地上。
“怎么办？呵，还能怎么办？朝廷......好一个朝廷！”此时此刻乐常心里面和奢崇梁临死前的想法都是一样的。
那便是自己的队伍里里一定出现了二五仔！
刚才漫天人头飞舞的情况乐常看了，他大致估摸了一下，被官兵扔出来的人头，怎么也得是将近一万了。
按照奢崇梁麾下军队两万人来算，能够打出这么高阵亡比例，肯定不可能是正常的野外突然遭遇战，一定是经过精心谋划的埋伏。
那也就意味着官兵早就知道了他们的谋划。这不是因为朝廷在叛军内部有二五仔还能是因为什么？
思路正常一些的人，基本都很难会开脑洞开到这次行动暴露只是因为被一个一心想要立军功的幸运儿偶然间撞见。
摆摆手，乐常示意副官下去传令。
“既然大势已去，那便，降了吧......”
如果刚才官兵的骑兵真的有两三千甚至更多直接冲营，配合官兵步兵部队进行反攻，乐常可能现在还在激情指挥叛军进行抵抗。
但没有如果。当没有任何官兵进攻叛军营地，留给了乐常充足的时间让他的理智占领高地，在分析了当前局势以后，内心的绝望感足够让乐常做出投降的决定。
毕竟对面是官兵，而不是异族，再加上乐常本来就不是个上了头以后不管不顾的莽子。
得知叛军投降后，江津城内的田斌和众指挥使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一个时辰前叛军还刚刚扔下了上千具尸体从城头上退了下去，结果现在直接投降了？
这么戏剧的事情突然发生，田斌愣了好久这才皱着眉头下令道
“派一千人从大江出城纳降，千万要小心上下游有可能存在的埋伏。”
他怕这是叛军的计谋。万一在他们打开城门出城的时候叛军趁势攻城呢？不需要多，上下游安排个两三千人就足够了。
所以田斌这才试探性的派出一千人从水路上走，一方面就算叛军真的有了埋伏，不管是在大江上下游有伏兵还是营地里面有诈，损失一千人对江津城来说都是可以接受的，并不会伤筋动骨。
另一方面，如果叛军真的实心实意想要投降，一千人也足够接管他们了。
与此同时，对面叛军营地里正上演着田斌做梦都想不到的戏码。
仅仅几千人的官兵队伍就这么大咧咧的进了叛军营地，所到之处所有叛军全都跪在地上等候发落。
田斌担心叛军投降有诈，王烈可不担心。
主要还是从奢崇梁麾下士兵处得知了乐常这个名号以后，马千乘对其人的了解。
即便马家的势力范围一直都是在石柱一带，但乐常的名号，马千乘还是听闻过的。在他嘴里，这乐常不光是个统兵有方的统帅人才，还是个比较爱护麾下士兵，非必要不会让士兵送死的。
那现在这种叛军十死无生的情况，统帅又是乐常，那些什么假意投降然后最后拼一把的戏码基本就不可能出现了。
“你便是叛军进攻江津城的总指挥乐常？”
营地里，王烈骑在马背上，看着被绑缚跪地的乐常问道。
“你心里既然有了答案，何须多此一问？”
一脸不服的看着王烈，乐常顶了一句。
这么年轻的小娃娃，如果不是他们中~~~出了一个叛徒，他岂能给这毛孩子俯视的机会？
“倒是个有能力也理智的，可惜了。”
打量着叛军营地，王烈说道。
单单是从营地的一系列井井有条的布置中，就能看出来乐常统兵的能力不差，对得起马千乘对他的评价。此番成了叛军沦为阶下囚有点可惜。
念此，王烈倒是有了个想法。
“你虽参与叛乱，但不管怎么说，能够识时务及时投降避免进一步同室操戈，本知府倒觉得你这么被杀了有些可惜。”
“这样吧，稍后本官写个折子送到京城，待叛乱平复，本官回京献俘时带着你一并回去让陛下决定你的生死，如何？”
王烈自己也清楚他没那么大脸直接免了乐常的罪行。所以能做的也就是给皇帝上个奏章说一说这伙计是个人才。
至于皇帝是念及手底下科班出身的统兵人才不多留着他用呢，还是直接一刀砍了拉倒那就不是王烈能决定的了。
“那倒是多谢这位知府了。”不自觉的，乐常的话音软了些许。
他也是个人。早就做好投降以后被处死的准备是一回事，现在可能又有生的希望那是另一回事。
又不是和异族的战争后被俘获。他作为一个对朝廷其实没有太大恶意的统帅，作为叛军战败后被朝廷俘虏真不至于到一心求死的地步。
面前这看起来连双十都不一定到的小娃娃，能够坐在知府的位置上就已经证明了其确实在陛下眼里，上奏为他求个情看起来也确实在能力范围之内。
所以此刻一听王烈能够上奏在陛下那给自己说点好话，态度软下来可太正常了。
不过......看着乐常这样，王烈其实还是觉得喜欢他刚才桀骜不驯的样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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