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有教过她这么叫盛初熠。
直到盛陆离更大些，才不喊阿兄了，可他一直都还记得。
“阿兄竟还记得。”
盛陆离眼里染上了微微的笑，语气却平静，“六六得走啦。”
“迩柠堂姐和潵潵堂姐，她们都是你的妹妹。你有很多兄弟姐妹，所以，把六六忘了吧。”
话音落下，盛陆离把眼神撇开，“我想和嫂嫂说几句话。”
“阿兄……你去买一份虾饺给我，好吗？”
盛初熠红着眼起身，深深看了盛陆离一眼。
病房的门被打开又关上，时妩蹲在床边，目光对上盛陆离，她轻声开口，“六公主，你想对我说什么？”
听见这个称呼，盛陆离没有半分意外，笑了一下，“我知道瞒不过嫂嫂。”
“嫂嫂要记住我刚才说的话，你和哥哥，这辈子一定会顺风顺水，长命百岁。”
她的语气太笃定，时妩微微拧眉，目光落在点滴架上挂着的符咒，像是明白了什么，“你的命……”
她不答，转而提起另一个话头，“你想知道，你走之后穗宁发生的事吗。”
胸膛的起伏更大，她喘息好一会才开口，“你重伤昏迷再也没醒过来，过了不久，皇兄也随你而去。”
“皇兄从未背叛你，他一直都被太后控制着，太后为他下了蛊。”
时妩神情划过震惊。
盛陆离注视着她，“太后的蛊，会通过男女间的交合进入母体，从而延续给下一代。她要控制皇兄乃至他的子子孙孙，这样才能高枕无忧。”
“那蛊操控不了人的心神，但必须定时服用蛊引，否则就会让人生不如死。”
“皇兄从继位便在和太后对抗，太后知道皇兄并非顺从的傀儡，一直在等他生下子嗣后废帝，殊不知皇兄早就识破那蛊的用途，和嫂嫂你保持距离。”
盛陆离的语调很轻，却重重打在时妩心上，“皇兄并非不爱你，相反，他爱极了你，所以怕你受伤。”
“皇兄临死前，在你们定情的梨树下许愿，用他的下辈子换你一世无病无灾。”
“嫂嫂，留在这里吧。”
盛陆离喘息着请求，“和他好好在一起。”
******
盛家的人进进出出，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哀戚和可惜，齐思雨蹲在门口，她呆呆看着重症监护室门口的盛徵宋，脑子里一片混沌。
怎么就突然变成这样了呢？
她和盛陆离整整七百天没有见面，如今再回到这熟悉的医院走廊，怎么就已经是最后一面？
眼眶早就干涸了，齐思雨哭不出来，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终于，重症监护室的门再次打开，齐思雨看着时妩从里面出来，缓缓走到她身边蹲下。
“她想见你。”
时妩轻轻按住她肩膀，“快一点，她好像撑不住了。”
齐思雨如梦初醒。
那一句撑不住仿佛成了紧箍咒，她踉踉跄跄推门而入，就看盛陆离已经坐起身，正笑意盈盈望着她的方向。
齐思雨愣了愣，脚下的步伐放慢了。
时妩骗人。
盛陆离这哪里是撑不住的模样，她还好好的靠坐在床头，甚至还有力气朝她招手。
“你来啦。”
盛陆离微笑着指了指床边，“你坐。”
齐思雨像是被牵线的木偶，僵硬地在床边坐下，她睨着那张笑意莹然却掩不住苍白的脸，觉得自己好像活在梦里。
整整七百天的分离，盛陆离连一通电话，一张照片，都吝啬于给她。
如今人活生生的坐在她面前，让她有种不真切的实感。
齐思雨伸手，小心翼翼碰触她的脸，冰凉的手指刚贴上去，被盛陆离笑着拉下来覆在手心。
她语气带着嗔怪，“手怎么这么凉？”
熟悉的关心终于拉回她的神智，齐思雨的眼泪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掉在盛陆离手背上，“没有你帮我暖，它当然凉。”
“离离，我很想你。”
盛陆离笑而不语，任凭齐思雨把她用力抱紧。
“我很害怕，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如果见不到你怎么办。”
齐思雨抱得慌乱无措不得章法，恨不得将盛陆离融进她怀里，“明天就是你十九岁的生日。”
她的小心翼翼近乎哀求，“我们还能一起过生日，对不对？”
盛陆离的身体状况，早在十五岁生日的第二天就被判了死刑。
所有的专家，权威，都说她活不了多久，可她依旧挺了过来，十六岁，十七岁，十八岁……
距离十九岁，只差一步之遥了。
齐思雨颤抖着吻上她的睫毛，“离离，不要再推开我。”
“以后的每一个生日，我都想陪在你身边。”
盛陆离眼底盛着柔软，手上的输液管被她拔掉了，密密麻麻的针孔掩盖在宽大的病服之下，她终于伸手回抱住她。
“那就一起过。”
百叶帘被拉到最顶上，露出全景的落地窗，齐思雨紧紧搂着盛陆离，两人坐在病床上，并肩看着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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