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然得闻此声，那老住持神动色飞，犹如得到恩旨，兴奋地抬起面庞。
他怀着朝圣的心思，要望向毕生信奉者的护法。
宰相门前尚且七品官，能护卫菩萨左右的护法恐怕连罗汉也不能失了礼数。
当他抬起脸庞的刹那，那张熟悉但又陌生的脸庞出现在住持眼前，让他讷讷说不出话来。
他揉揉眼眶，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睁大两眼，看向眼前的高大身影。
打扮未曾变化，但那白发金眸的确不像是凡人。
老住持突然想通其中关节，少焉，噗通重新将额头重重磕在青砖铺就的地上。
“老僧肉眼凡胎，不识护法真身，还请恕罪，恕罪。”
看着老和尚在地上不住地磕头，地板砰砰作响，让许岁陡然失了兴致。
许岁翻掌将老僧一把摄起，悬于半空之中。
老僧只觉被一只无形手掌捏住衣领，两手捂住脖颈，双脚在半空乱蹬，喘不过气来。
“额……护法恕罪，护法恕罪……”
群僧见状，纷纷求饶道:“护法慈悲，还请宽恕住持这一遭吧。”
许岁内心陡然涌现烦躁，看向群僧道:“你们可知罪?”
群僧当即将额头磕得更响亮:“我等肉眼不识真护法，凡胎难见菩萨身，知罪，知罪。”
“看来你们不知罪。”
青年闻言，漠然伫立于大殿之中，抬眼看向那高高在上的文殊菩萨像。
“那菩萨，你可知罪?”
轰隆！
这一声犹如晴空霹雳，骤然在群僧耳畔炸响。
他们再也顾不得失礼，愕然抬起脸庞，看向那漠然望着菩萨的高大青年。
那文殊像都略微怔神，没想到竟然会有如此狂妄的妖物，竟敢钻到自己庙宇中质问菩萨。
“阿弥陀佛。”文殊像缓缓从供台上跨下，金箔外衣徐徐化作锦斓袈裟，铜塑面庞变作血肉，合掌立于青年之前。
他含笑看向青年，不嗔不恼:“敢问施主，贫僧有何罪?”
青年指了指底下群僧，一排光秃秃的脑袋:“你纵下害民，为何一无所察?”
文殊合掌，按着性子道:“群僧信我，我庇群僧，他等一心向佛，日日参禅，如何害民?”
青年蹙眉，突然将老僧一把拽到身前，朝着文殊递去:“瞧瞧他，你可看得清?”
老僧面露痛苦，被扯着衣领拽来拉去，但依旧努力维持着虔诚神色，不敢直视文殊真容。
文殊平静看向老僧，缓缓伸出手掌，想要将老僧放下。
啪嗒！
青年一把按住文殊的手掌，歪头露出一丝狞笑:“回答我。”
文殊发现自己竟然挣不开这只手掌，眸内掠过讶异:“阿弥陀佛，住持虔诚至极，贫僧甚慰。”
青年缓缓摇头，盯着文殊的双瞳，这不是他想要的回答。
文殊双眸内流露不悦，他乃禅门菩萨之尊，寻常人怎敢直视?
更不用说眼前这妖物竟敢按住他的手。
青年伸手搭住文殊肩膀，咧嘴笑道:“我看到的跟你不一样。”
“你看到什么。”文殊按捺着不悦，开口问道。
随即，青年五指骤然收拢，将文殊一把捽倒在地。
彭咚！
伴随着菩萨猝不及防地被按倒在地，群僧伸手掩住两眼，不敢瞧见这大不敬的一幕。
老僧愕然看着这一幕，两眼几欲瞪出眼眶，不敢相信。
“大胆妖孽！”文殊想从地上站直身，却被那只手掌再度摁倒在地，无论使出多大力气也爬不起来。
菩萨被青年一掌将脑袋摁在地板上，横眉竖目，不断颤动却无论如何也挣不脱那只手掌。
“妖孽?”青年抬头环顾四周，在那个老僧身上停留片刻，冷笑道，“我看你们比我这妖孽，还要像妖孽。”
群僧闻言，涨红脸庞。
心中的信仰让他们生出些许血勇气儿:“我等每日参禅打坐，吃斋念佛，如何能与妖类混为一谈?”
青年沉默少焉，挑眉问道:“妖魔吃人，你们也吃人，如何不同?”
群僧怒极，更有甚者站直身直视青年:“我等何时吃人?简直是污蔑！”
青年思索片刻，点点头。
“看来你们不太明白。”青年缓缓松开了按住菩萨的手掌，略微伸了伸手臂。
文殊面色铁青地站起身，冷冷地看向青年。
群僧见状，以为他终于要收手，不禁松了一口气。
他看向殿内群僧，缓缓松了松筋骨。
“那我来帮帮你们。”话音落下，磅礴气血骤然挥洒开来。
青年抬掌扶住房梁，略微攥紧。
红木刷漆的梁木豁然寸寸开裂，群僧惶恐四顾，不仅是梁木，房顶青瓦，殿中四壁都在缓缓颤动。
一缕缕烟尘从缝隙之中落下，群僧求助的目光看向那道供台前的身影。
文殊面色难堪，在文殊殿彻底塌陷之前，璀璨佛光笼罩群僧。
青年高居云端，漠然俯瞰而来。
废墟之中，佛光缓缓散去，文殊菩萨立于地面之上，面色不悲不喜。
他脚下缓缓出现一座盛放莲台，载着菩萨直登长空。
“施主心有魔障，贫僧不才，愿渡施主入我极乐之境。”菩萨单掌立于胸前，另一只手掌上陡然出现一柄缭绕禅光的金刚剑。
文殊将金刚剑握在掌中，望着青年笑道:“此物可斩除世间烦念，请施主受之。”
青年缓缓摇头，面露悲悯:“菩萨执迷不悟。”
他状若慈悲地叹了口气:“也罢，且让我渡菩萨一渡。”
文殊面上笑意一滞，看向青年的目光都有些僵硬。
到底谁是菩萨，谁是妖物?
青年的这个语气，让文殊菩萨一时间略显迷惘。
他终于是显出一丝怒意，须知佛陀虽慈悲相，但也有怒目金刚。
文殊菩萨轻挥宝剑，一缕缕剑光随之倒灌天穹。
剑光呈丝缕状潜藏在青天云海之中，从四面八方朝着青年绞杀而去。
俄顷，文殊缓缓将金刚剑收回袖中，诵念佛号:“南无……”
他的神色陡然僵硬，略微侧眸，高大青年笑着将手掌搭在菩萨肩头。
“菩萨，你可知罪?”
群僧跪伏在地，默念经文，不敢再看。
青年立于菩萨身后，妖气鼓荡白衫，冲霄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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