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众人离开了奉安，终是踏上了返回丰都的路。
许是距着丰都近了，并未有人敢在梁帝眼皮子底下对梁弈动手，一路上并没遇到什么可疑之人。
丰都附近极是热闹，遍地身着奇服的异国客商，景晟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兴奋地晃着姜湄的衣袖，指着一群金发碧眼的胡人叫姜湄看。
梁弈见他们几人很是新奇，此处亦距着丰都城门不远了，便邀了几人下车，徒步而行。
梁弈向几人介绍：“这些胡人是从北边来的，据说他们那里夏短冬长，是以通商之后，大批的胡商都会前来大梁采购些皮衣、药草、肉干、奶疙瘩，以抵御严寒。”
“通商多年后，也就能与他们交流一二了，这才得知，他们当地盛产金银，是以他们愿以高价收购我国货物。”
“早些年梁越两国还未开战时，边境还能流入些许你们越国的瓷器铜器，丝绸茶叶等物，这些胡商对越货亦极为追捧，可惜越国不愿通商，现下流于世面上的越货已是越来越少了。”
景晟越听心里越不是滋味，他从前也知晓他父皇的排外观念十分严重，可明明自己日日勒着裤腰带，偏还要打肿脸充胖子，实是狭隘太过了。
此时恰好走到一处摊子前，摊上摆满了形状各异的奶白色乳制品，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姜湄素来喜爱牛乳，不自觉地在摊位前面放慢了脚步。
而景晟出身越国皇室，每个皇子自小都由五六个乳母共同伺候着，他更是抵抗不了扑鼻的奶香，往摊前一站一步都不肯再挪了。
梁弈见着两人这般形容，险些笑出声来，景晟咂吧着嘴拉扯着梁弈的衣袍。
“师父，这是什么呀？闻着可忒香了。”
梁弈抿了笑容，一本正经道：“牛乳易腐坏变质，百姓便惯以把家中喝剩下的牛乳做成各色小食，既能增添风味，又便于保存运输。”
摊主满脸堆笑地招呼道：“呦，诸位可是商旅？老爷既是个懂行的，便在小人这里光顾光顾，给夫人和小公子每个种类捡几颗尝尝鲜儿吧。”
那摊主是个会做买卖的，还没待梁弈点头便拿着纸袋开始装捡，手上边忙活还不忘接着搭话。
“老爷与夫人长得可真真出众，往咱们这摊子边一站，瞧瞧，这来来往往多少行人都纷纷侧目。”
景晟用手指抠着下唇，时不时地指挥老板捡几粒这个，再捡几粒那个。
老板盯着景晟看了半晌，终是没忍住小声说了句：“只是这小公子却像是没得着遗传二位的眉眼呢……”
景晟闻言翻着眼珠瞪向老板，他父皇相貌平平，母妃却也算是个倾城美人，纵是姜梁二人相貌确实好得令人惊艳，也不至于这么寒碜自己吧。
买来的东西尽数由跟在后面的两个鬼卫捧着，沅梨也得了一袋子奶干，和景晟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哪一种最好吃。
姜湄捧着手心的奶豆腐，小口地咬着，每一口用舌尖一抿都有浓郁的乳香和淡淡的酸味在嘴里化开，姜湄弯了弯眼梢，把食袋递到了梁弈嘴边。
“好吃。你也尝尝。”
梁弈自小便吃够了这些东西，他尤其觉着乳制品腻口，平日里是从不碰一下的。
可眼前的奶豆腐上，印着几排姜湄小巧的牙印，让他觉得煞是可爱，便就着姜湄的手，轻咬了一口。
丰都的城门虽没有京城那般宏伟气派，却也是耸然巍峨，把守城门的官兵手持长枪列队而立，入城的百姓与客商排着队，等着递上通行文书。
几人跟着梁弈，排在队伍当中，姜湄小声打趣道：“打了胜仗返回都城的一国主帅，没有排场也无人迎接，倒实是桩奇闻。”
梁弈见着姜湄性子越发活泼，暗自开怀，接过话说：“咱们这次回来，进不进得去城，还不好说，我身上可没带什么文书。”
“上次是骑着踏月驮着胡大夫直接闯进去的，自有段旻跟着善后，现下我身上可没有任何令牌信物能证明身份的。”
沅梨不解问道：“可官兵也该认得三殿下的相貌呀。”
景晟啃着奶皮子，突然抬起头，满脸满嘴的碎屑，边嚼边说：“我出生那年他便参了军，早不在这丰都城过活了，做什么那群官兵还能认得他，便就因为……”
景晟学着刚才那老板的声音，阴阳怪气地模仿道：“老爷的长相真真出众么？”
沅梨闻言张了张嘴，心中暗道三殿下怎么这么没谱啊。
队伍一直前进，眼见快排到几人了，姜湄与景晟只顾着埋头吃自己的，丝毫没把梁弈的胡话放在心上。
沅梨胆小，被梁弈的话吓得手心都有些出汗了，在他们大梁，若是没有文书还擅闯城门，可是要进牢子的……
终于到了城门口，负责盘查来往行人的官兵皱眉瞧着几人，等了半晌也不见有人掏拿通行文书，为首的梁弈只是背着手站着，直勾勾地看向他，盯得他心里都有些发毛。
“看……看我做什么？拿出来啊。”
姜湄与景晟只顾着低头吃东西，沅梨恨不得缩进姜湄影子里，后面跟着的两个鬼卫捧了满怀的物什，眼神不自然地瞄着别处。
梁弈抽了抽嘴角：“没有。”
官兵刚要发作，梁弈却探到他身侧小声说了句：“本宫乃是三皇子梁弈。”
那官兵懵了懵神，反应过来后便怒道：“你们几人是活腻了不是？没带文书的话，登记在册补办便是，竟胆大包天地冒充三殿下！”
梁弈襟了襟鼻子，“本宫真是……不过是因着一些旁的原因没走官道，也没提前告知而已。”
官兵正叫嚷着要把几人拿下之时，城墙上的梁帝许是在吵嚷中听见了爱子的名字，正在躺椅上打盹的他一骨碌爬了起来，把一旁也磕睡着替他打着扇子的总管太监孙敬吓得一把丢了手中团扇。
“弈儿！”梁帝极尽兴奋的呼喊声从众人头顶传来，姜湄抬头，见着空中缓缓飘落一柄女子用的团扇，掉在自己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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