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去年冬日那样流淌着希冀与憧憬的时候，天气虽然冷，但没了烦心事，便是普通一顿汤锅子，众人吃得也是热闹非凡。
黎诺安已经过了害喜的月份，肚子渐渐大了起来。
与那时吃一口吐半日相比，如同开了闸的堤坝，一顿能吃等同姜湄一日的饭量。
央着赵雪桥给她夹肉夹菜，吃噎了就捧着乳茶大口的喝，看得众人瞠目结舌。
“安安，你这脸颊都吃鼓了不少，虽然现在正是肚里孩子长个头的时候，可也要节制些食欲，不然孩子养得太大，你生产时要遭罪的。”
胡荃与梁弈碰了杯，嘬了口酒，浮夸的哈了一声。
“这话湄丫头说得没错，依脉象看是个男胎，胎心跳得蓬勃有力，估摸着是随了你这健壮的夫君。”
“若是你再这样吃下去，必定会胎大难产，不过有老夫在侧指导湄丫头为你助产，母子定是平安的。”
“但疼痛定是要翻上几番，你可想清楚，是逞口腹之欲，还是承分娩之痛。”
黎诺安扁了扁嘴：“可我停不住嘴，只要闲了就想吃东西，有时夜里还会饿醒，饿得我想哭。”
赵雪桥自是知道她近日这些反常的举措，黎诺安平日里最是挑嘴，吃东西也跟猫儿似的。
可近日夜里经常睡到半夜便把他推醒喊着饿，都是赵雪桥下地去给她寻些糕饼垫了肚子才肯睡下。
有时她深更半夜突然想吃酸乳干、熏鸡腿，还有些千奇百怪的东西，吃不到便要哭一鼻子。
听他们聊生孩子的事，梁弈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
偷瞄了瞄姜湄穿着袖口领口缝着兔绒的棉衣，腰身却仍然纤细如初。
两人成婚已有小半年了，除却在宫中养伤那近一月不算，于夫妻房事上一向很和谐。
许是婚前压抑了太久对她的渴望，解了那层束缚之后梁弈也为自己竟如此沉迷于此事而吃惊。
可是姜湄的肚子却一直都没什么动静。
梁弈甚至怀疑是否是自己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不好。
他原本也不见得有多喜欢孩子，只是因他深爱姜湄，有一日做梦梦见姜湄生了个如她一般肤色胜雪，眉目如画的闺女。
梁弈开怀得立时就醒了，差点从榻上翻下来。
他本就心疼姜湄的童年过得不好，又觉得与她相遇太晚十分遗憾，没见过她幼时少时的模样。
倘若当真能得个从她这模子里刻出来的女儿，他都不敢想象自己会稀罕到什么程度。
而且……若是要承了这皇位，皇嗣总是要生的。
趁着两人身体强健，还有胡荃照看，若是姜湄身子能受得住多生养两个，许就能从中拔出个继得了大统的。
梁弈从没想过，生平第一件让他犯起难的棘手之事，竟是生孩子。
看黎诺安被众人劝得勉强停了口，赵雪桥松了口气。
梁弈冲他使了个眼色，两人拎了酒壶坐去了廊下。
“殿下有事要说？”
梁弈憋了半天，还是装作自然的在举头喝酒的间隙说了句。
“孩子明年除夕过后就足月了吧？”
赵雪桥没想到梁弈开口问的竟是这事，怔了怔答道。
“是啊，在栖风寨为寇的日子恍如昨日，不想时隔一年多，竟有这番际遇，快要做爹了。”
“雪桥与安儿能过上眼下这等幸福美满的日子，全赖殿下照拂，雪桥敬殿下。”
说罢仰头把壶中酒一饮而尽。
梁弈听着他发自肺腑的感激之言，心里越发的不爽利。
“咳……那个，雪桥，那时你我方回丰都一月，媳妇便怀了身子。”
“是……是如何做到的？”
赵雪桥没想到他竟突发此问，还问得如此直白，面上燥热难堪。
“这……”
见他满面通红不知如何作答，梁弈也自觉失言，这与打听人家夫妻房中事有何区别。
“哈……和你说笑的，怎得这般不识逗，叫本宫如何放心得下予你主将之尊？”
赵雪桥闻言一愣，好一会儿才满脸惊诧的问道。
“殿下是说……”
梁弈正了正色：“此事前些日子已禀告了父皇，伐越一事，本宫想任命你为帅，携我大梁铁骑，推翻越帝暴政。”
“父皇身子不好，早日平了与越国缠桓数十年的恩怨，解了越国百姓之困，也好早日把父皇送去温养之地。”
“你的岳丈岳母还受制在越帝那厮掌控之中，此一战早晚要来，还不如乘我军士气如虹，早做了结。”
赵雪桥这些日子以来，勤勉刻苦，又受梁弈器重，待人待事刚正，在丰都守军军营中也树立起了些威信。
只是对于梁弈突然委以重任，他还是缺乏些自信。
“雪桥谢过殿下抬爱，只是雪桥虽从军多年，为将时日却不长，如何能担此重任？”
梁弈抬手制止了他的妄自菲薄。
“你不信你自个儿，难不成还信不过本宫的眼光？本宫说你能，你便有这能力。”
“自古以来，每位名垂千古的大将也都是一场场仗历练出来的，你若不迈出这一步，又怎知道你不行？”
“放心，粮草军备都已备齐，你只需安心带兵打仗，我会指派几个跟了我多年的副将跟着你。”
“若真有何难处，亦可传书于本宫，只是本宫更希望你能自己做主。”
“其实领兵作战也没什么难的，说得糙一些，便是往前想十步，往后再想十步，再不济想好几条退路。”
“本宫与父皇决议在除夕后雪化时发兵，只是你家孩儿刚落地，便要与生父分离，你还得想想办法，安抚好你家夫人，切莫让她来湄儿这里哭天抹泪。”
要与妻子孩子分离，赵雪桥心中亦不舍。
只是殿下既如此信任于他，相托此等重任，他又岂能瞻前顾后辜负了？
“殿下放心，安儿虽然是个娇养的小姐出身，可到了正事上也知晓孰轻孰重。更何况她也盼着早日与父母亲人团聚。”
梁弈点了点头：“如此最好，你曾一路流亡至京城，对越国也算熟悉，由你领兵伐越，本宫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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