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田皇冠里。
“嘿，小宿，真有你的，刚上大学就交了这么漂亮的女朋友，还这么懂事。
“他家是做什么的？我看他父母开越野奔驰，那辆车少说也要100多万吧。”
“我也不知道，我没问。我目测这车怎么也得300来万。”
“300万？好吧，当我没说。你爸同意你谈恋爱吗？”
“不同意。以他的性格，非跟我脱离父子关系不可。”
“对方家里这么有钱，女孩这么懂事也不行？”
“也不行。”李宿记得，大一时和父亲提了一嘴，被他威胁脱离父子关系，态度极其认真。
当时可能父亲压力大，看自己又不上进，才会这么决绝。
想想当年自己不知道家里破产的事，放假回来只看见父亲喝酒，喝了酒就骂人，谁都骂。
自己一气之下回了学校，后面的假期都不回家，直到接到家里的电话，说父亲走了。
“罗叔，你要保密，我不想他认为我不上进。”李宿说。
“好的，都到了脱离父子关系的层面了，罗叔不说。”
李宿家里房产不多，三栋天地楼，家乡镇上一栋二层的，一栋六层的，市里一栋六层的，这也见证了李父一路走来的创业史。
回到家里，母亲做了满满一桌菜，鸡和海鲜是少不了的，还有果子狸。
上楼梯的时候，李宿听到父亲洪亮爽朗的声音，不知和谁侃侃而谈，音响里播放着粤剧《帝女花》。
李父空闲时，喜欢修剪盆栽，再就是唱粤剧，时不时吼两嗓子，像《平湖秋月》、《禅院钟声》、《分飞燕》、《帝女花》、《游园惊梦》《唐伯虎点秋香之求神》等，不用看歌词。
李宿自认唱歌方面还是父亲更胜一筹。
“小宿，回来了？还记得我吗？我李叔叔。”
“小宿，下次回来提前跟我说声，仇叔叔去接你。”
看到李宿，两人放下茶杯站了起来。
李宿记得李叔是银行的经理，仇叔是做羽绒生意的，都是父亲多年的好友。
李宿一边和他们打招呼，一边观察着他们，他不得不观察，因为看到他们，他知道父亲破产的危机还没解除。
“臭小子，想喝什么茶？铁观音？龙井？普洱？”李父倒掉茶壶里的茶叶。
“喝我这个吧，那边的特产银针。”李宿说罢，从塑料袋里拿出一壶银针递给父亲，扭头看向窗外走廊上的盆栽，长得很好，刚修剪不久，很有造型。
记得当年回来的时候，外面的盆栽都是叶子，父亲没去修剪。
饭桌上，都是父亲掌控话语权，时而说笑话，时而说别人不痛不痒的糗事，不过父亲说话幽默，大家都爱听。
喝了三个小时，醉醺醺的李父送走了两位老友和罗叔，就和李宿回到饭桌上又小酌了两杯。
李父问了在校的一些情况，提到了邓威和赵萱萱，很感激他们，让李宿回校的时候给他们带些虾米呀、黄鱼呀等海鲜干货，还有那位老教授。
李宿想，没有老教授啊，倒是可以带给系主任李宪民和班主任老徐。
李母给两人盛了刚热过的花蟹汤。
“妈，您别忙了，待会也别忙，饭桌我收拾，碗筷我来洗。”李宿说道，极力控制眼眶的湿润度。
李父去世后，李母回了娘家，在娘家那边的味精厂里做包装袋。
她省吃俭用给李宿交学费，而李宿当时又不懂事，说不想上学，给她气到郁结。
当时李宿有逃避的心理，想着母亲交不起学费自然就不让他读了，时间如白驹过隙，一晃眼就过。
李宿大四的时候，母亲去世了。
毕业后李宿去从警了，他只想在生与死之间徘徊，去忘却心中那永远的痛。
次日，李宿趁父亲去邻市洽谈业务，来到了坐落在郊区的自家炼钢厂。
“小宿，你要的三年财务报表都在这里。”罗叔把一沓报表放到会议室的办公桌上。
李宿认真地翻看报表，厂里各项财务数据都很正常，看不出端倪。
他掏出华子，给罗叔扔去一根，点燃，吸了一口。
“没什么问题吧？这是真实的财务数据，交给赵经理那些还篡改了一些数据。”罗叔点燃。
李宿知道，企业都有两份报表，一份是反映企业真实的经营情况，一份是给银行，办理银行业务用的。
银行本身也懂，有时候为了发放贷款还会让企业的财务修改一些数据。
李宿心想，前世破产的源头没有了，剩下来的是两大隐患。
一个是银行方面，最大的可能是抽贷；
一个是三角债关系，父亲借给别人的钱别人不还，别人借给父亲的钱别人要他还。
“最近有人来找我爸借钱吗？”李宿问。
“听你爸提过一嘴，说仇新国每年还旧债借新债，他实在不想借了，但又不得不念及多年的兄弟情，现在还在矛盾中呢。”
李宿闻言，把烟头掐了，翻看最新一期的资产负债表，短期借款350万，长期借款670万，其他应收账款380万。
长期借款李宿知道，其中420万是赵萱萱那边，剩下250万是抵押了三幢房产，其他应收账款？
“罗叔，知道仇新国那边借了我爸多少钱吗？”
“旧债是300万，听说他要还了这300万，然后借500万。300万在其他应收账款这个科目里。
“小宿，你爸在外面的三角债没有完全反应在报表里，大约另有500万。”
李父的朋友多且杂，互相之间的借贷关系，除了李父自己没人知道。
仇新国借了父亲不少钱，李宿是知道的。
“嗯，你觉得银行那个李芳缪为人怎么样？”
“看不懂深浅，我只知道跟你爸是十多年的好友。仇新国这人，我不信任他。”
“仇新国的账款会经过你这里吗？”
“会的，反映在报表里的都会。”
“等他还上了，不要借给他，你看有什么办法。”
“办法是有，说还银行贷款或者跟上游签订了大批量的原材料都可以。主要是你爸，你爸一开口，我不好阻止。”
李宿知道，父亲的现金流很强，炼钢厂是主业，同时也参与了羽绒生意，废旧行业等副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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