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将愤然爬起,抽刀悬在那老兵甲士口舌上,猛然落腕。
徐健撑臂坐了起来,瞪眼望着眼前这一幕。
满地甲士皆如同被抽离魂魄一动不动,而这位铁围军主将统兵五十余年,这份资历与担当,不允许他再潜藏丝毫情绪。主将哭道:“不许侮辱……铁围军。”
“也给我一刀。”
不知是谁,躺着自语。
紧接着,不远处牙齿打颤的叫声传来:“哥,也给我一刀。我不想泡烂,可实在杀不动了。”
主将眼神空洞,膝行一步,再次抬腕。
一刀、两刀、三刀。
亲眼瞧着主将亲手刺穿了十余人咽嗓,徐健忍不住想说些什么,却已然无话可说。
一轮战死,几度复生,心如死水,不起波澜。
徐健怔怔望着这位北地柔利城名将,亲手主宰着战局,是真的开始主持宰杀这战局。
眼前人,是刀下人,那些信誓旦旦从军北征的铁围军子弟,从伊始的死战不屈,到茫然无措、恐惧怨怼、麻木呆滞,最终竟然悉数沦为弃世弃己的地步,因为谁也无法解释这个被循环屠杀上百回的战场几时会停歇,梦中的温暖营火,和那杯滚烫热酒,竟成了这批甲士的奢望。
……
一百九十七回,复活。
大地荒原之上,血河熟睡成了冰,死寂无声。
主将神情安详恬静,却倍显诡异。
他依旧在亲手斩杀昔日部卒、手足弟兄,他想要结束这死循环,却如同得了癔症,仅在机械般的抽刀与刺下,将士也皆心如死灰躺着,纹丝不动等候重复死亡,仿佛生命存在的意义,乃至希望与解脱,都悉数寄藏在这一刀中。
血水凝固在发梢结成毛毡,遮住了徐健双目。
他眼神极度呆滞,看什么都是像红色的,唯独来自天际的呜咽风声,如一首曼妙曲子不绝于耳。
雪原夜幕泛着淤青的紫色,毫无星月光辉。
夜幕下,无数泛绿光的眼眸朝着铁围军士们闪烁,它们不耐烦的吐着气,离得远远似乎等待酝酿着什么。
良久,主将才匍匐到徐健跟前,手擎钝刃。
一双被黑血贯彻的瞳孔内,不知何时也泛起绿光,粹然人性,荡然无存!
徐健与主将对视瞬间,心湖深处猛然一震,他拼力翻滚身躯,下意识躲闪掉落下的刀刃,“主将!你……你的眼睛!怎么跟它们如此相似……”
主将闻声,颤抖五指搔抓向眼角,却又迟滞片刻,将视线在荒原四野来回扫视,无数淡蓝色的阴影开始一涌逼近。
徐健撑地起身弯着腰,两步踉跄扶向主将,右掌心刚触及他小臂,顿觉刺骨灼烧感烙印在神髓心底,整个人被惊骇的掀翻在地,浑身肌肉犹如抽筋拔骨,剧痛无比几尽昏死。
恍然之际,主将举刀朝天,那双幽绿双目如淌火流萤凝视苍穹。
徐健心底的麻木一扫而空,只听见,主将以支离破碎的声音唤道:“……唯将天下摧,散我不平气!”
※
透过徐健的双眸,透过徐健的神思心湖,来自北俱芦洲自称北精灵一族的白袍女人,眺望见一群远古余孽。
是那些枉死冰原,被拘押在冰川中破碎支离的魂魄,遭受阴业海之力撕扯,又在漫长岁月中杂糅一处,心智不全的冰原精魄。
非人,非妖,非鬼魅之属,被南瞻人族称为祟凶。
原本就只是一团散曳的精魄,存在时间越久,凶性越强。
通常而言,北精灵族不会理睬这些冰川精魄,就像看待路旁带毒刺的野花野草,这些精魄唯一擅长的,仅是蛊惑生灵心神而已。
冒着风险采集来如此众多的寒霜幽魂精魄,组建一个小型军队,围拢一拨南瞻部洲铁围军,将其困在幻术蜃境,一次次屠戮殆尽,又使之屡屡复生,这种举动,在白袍女人看来,就像是个顽皮孩童在玩过家家。
不过当铁围军主将张冲霄被以此炼化成一具行尸走肉,一具带刀傀儡,白袍女人依旧皱了皱眉,过家家,成了动真格的。
此时的张冲霄,人如其名,怨气冲天。
而其余铁围军士,也都中了泰阶六符。
作为仅有北精灵掌握的六种古老术法,白袍女人此刻确信,应该是某位同族血脉的精灵,参与了这场南瞻部洲人族与俱芦洲北狩城之间的针锋相对。
将目标对准铁围军主将张冲霄,更像是一场斩首行动。
此役之后,南瞻部洲最北部的防线就形同虚设。
昔年精灵族原在生活在北俱芦洲极北之地的万年冰川中。
离开万年冰窟,直接导致方圆千里妖族逐渐灭绝,妖族被迫南下,与其余生灵争夺生存之地。
无休无止的杀戮,一点点向南部蚕食。
俱芦洲的动荡过往,那些破事,白袍女人不愿多想。
不过这名为徐健的南瞻人身中符法,应该与柔利亡魂与北俱芦洲亡魂无尽攻战类似。
如同营造出某种法阵,夺天地真灵,增加阴业海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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