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胎心。”
郑萌萌坐在塑料凳上，她手紧紧的捏成团，听到这四个字，茫然的抬头看着面前的医生。
医生又耐心重复了一遍：“没有胎心，这个孩子不能要了。”
这是郑萌萌换的第二家医院，她想啊，一个医院不行，就去另一个吧，总归有一个医院的医生会告诉她，你的宝宝很好，好好的在她肚子里长大，最后长出陆恒的模样来。
因为是陆恒的孩子，会跟他很像。
“医生，我不太懂这个，我的孩子，为什么不能要了。”
问的很轻，怕稍微一大声，她的孩子真的没了。
她熬了十多年的时间，在陆恒的一步步提防下，唯一的一次，能拥有一个孩子，孩子能冠以陆姓，陆恒再不爱也有她在，她是孩子的妈妈，会好好照顾他。
再不济林敏如会帮她的，这个孩子，她翻来覆去的想，想要留下来，是她跟陆恒唯一的羁绊了。
断了。
没有任何原因，她的孩子没了。
仿佛天大的笑话一般，全世界都在笑，看她一个人哭一个人悲。
“这位太太，你别难过，情绪身体各方面都会有影响，你们婚前的检查没有做吗。”医生见惯了这样的病人，可郑萌萌这模样，却是最厉害的一个。
“没有结婚。”她如实答。
医生本来的好语气变的冷了些：“没结婚啊，那孩子打掉也没什么，反正也不能登记户口，你什么时候有空做手术，我看我的时间安排。”
医生哗啦啦的翻看面前的记事本：“我下周三有空，你要么就下周三吧。”
未婚先孕的例子，她也见了太多太多了，年纪轻轻的占多数，如郑萌萌一般，快要年过三十还没结婚的女人，太少。
像郑萌萌一样痴了这么多年的女人，太少。
郑萌萌站起来，医生的话仿佛已经拿着手术刀在她心上捅来捅去，血肉模糊，她连呼吸都轻轻的，别打扰到孩子了。
她的孩子在沉睡，可就要一睡不醒了。
出了办公室，在空无一人的楼道口，郑萌萌一下子蹲坐在地上，恸哭起来。
双手捂着脸，她看见的全是黑暗，如同她正在面临的整个世界一样。
太可怕了。
郑萌萌心里被四个字反复的戳着，没有胎心。
信誓旦旦想要保下来的孩子，带着微笑到了医院，挂号，交费，检查，医生说，你要的，要不到了。
她和陆恒的，唯一一个孩子。
换了第二家，继续重复同样的事情，同样的话语从不同的医生口中说出来，字句伤人。
看来医生不说谎，想被欺骗的，一直都是她一个人罢了。
苏尚瑶跟陆恒之间没有的羁绊，她多骄傲，她曾有一个，可是现在啊，她也没了。
太坏了，是不是上天的责难，想要用孩子留下陆恒的她过分的被惩罚了。
孩子，终究是没有保住，人坏总有天来收了。
她肚子里的孩子，从一开始就不该来，是个意外，又意外的离开了。
手上捏着不停发出响声的手机，路过的人动了恻隐之心，盯着失魂落魄的她看，看到她慢慢的站起来，又把手机狠狠的扔了出去。
啪嗒一声，陆恒当时递在她手心上的手机，说这是情侣款，我们一人一个。
坏了，碎了。
最怯懦的时间，是最想要告诉陆恒，却怕到茫然，不知道如何是好。
陆恒会怎么样，告诉她：“哦，那就好，我本来就不打算要跟你的孩子。”
她走到医院人工湖边的凳子上坐下，静静的看着湖面，身边的小孩子嬉笑着跑来跑去，再过几年，自己的孩子，是不是要跟他们一样大了。
叫什么好呢，以前她就想过，男孩儿女孩儿，她想要男孩儿的，会像陆恒一样，优秀，招人喜欢。
叫陆年吧，陆年，每一年，都想要跟陆恒在一起。
卑微的，渺小的小愿望，到现在来，都没有实现，成了她的一个奢望。
郑萌萌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终于不哭了，身体却抖得厉害。
总算知道为什么别人会翻来覆去的告诉她，你看啊，陆恒把你保护的多好，外面的纷杂一份都扰不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面，有自己的小幸福。
但是真的扰到她的，此刻却来了，来的太快，来的太急，那些人看到，会不会又笑了，你看你看，郑萌萌，你的报应来了。
郑萌萌浑身散发的悲伤的气氛，周围的孩子察觉到了什么，相互嘟囔了几句，慢慢的绕开她不在她周边待着了。
路过的人也会侧目看看她，这个女人，在悲伤什么呢，好像遇到很严重的事情，要支撑不了了的模样。
有什么过不去的坎，明天就会过去的，好心人路过的时候，随口留了一句，把郑萌萌的眼泪又留了下来。
郑萌萌站起来，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出了这家医院。
无论换几家都一样，孩子都没有了。
她没带多少钱，拿出了身上一部分的钱来，递给小旅馆的老板娘。
“我要租一个房间，到下周三。”
剩下的钱，下周三，还要用来打掉她的孩子呢。
老板娘头也没抬，埋头快速的找好郑萌萌的钱，递给郑萌萌一把钥匙：“a2013。”
郑萌萌手上捏着不算干净的钥匙，往二楼走，眼睛从一个个的门牌号上挪过去，总算看到了a2013。
打开房间，非常小，比她骊山房子的厕所还小，一个单人床摆在中间，占去了一半多的位置，床单看上去旧旧的，有清洗过很多次的痕迹。
郑萌萌慢慢的坐下之后，侧着身躺下，蜷缩着身体，眼睛睁开，却什么都没看。
小旅馆纵然破旧，可比她待过的地方好多了，你看这里，没有苏尚瑶，没有简灵，没有沈聪然。
也没有陆恒和她的孩子。
就她一个人，还是第一次。
一个人多好啊，好到她可以什么都不干什么都不想，只用记着，星期三的时候，起打掉自己的孩子就好了。
夏天渐渐过去，天气好像有点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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