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启贞永远不可能宠爱一个算计了他的女人。
老夫人永远不会认可一个用不齿手段进门的儿媳妇。
就连上京城的贵妇们，面上都与她谈笑风生，背地里又有谁真的看得起她？
不过是因为身份，不得罪她罢了。
以前，她凭着一口心气，不管怎么样她就是嫁给年少时候一眼看中的男人了。
可是，这样的强求有什么意思呢？
此时此刻的杨氏是真真切切的后悔的，做错了事的人，也不是全都不知悔改。
只是再后悔又能如何？到了如今这样的境地，她还能如何？
如果时间能倒回去，她绝对不会在白启贞回京的那一日出门。不见，就不会喜欢，不喜欢，就不会糊涂。
白瑛来的时候，杨氏起不来。
白瑛此时也格外沉默，看着奴婢们端来了药，他接了过来：“母亲，喝药吧。”
杨氏被扶起来靠着迎枕，看着自己的儿子。
短短几日时光，他们母子都像是变了许多许多。
杨氏看起来愈发苍老了。她还不到四十岁，但是那散开的长发里，已经夹杂了些许白发。
整个人也是疲惫又颓靡。
而白瑛呢，他变得沉默又麻木。
杨氏的眼泪滚下来：“是我对不住你。”
“母亲，先喝药吧。”白瑛喂她喝药。
喝了药，白瑛拉住杨氏的手：“不管怎么说，没有母亲就没有我，我不会怪您什么的。”只是阴差阳错，他这个身份是永远不能光明正大了。
“既然他们叫你认，你就认。宋氏……应该不会报复你。”杨氏艰难道：“我已经这样了，你无论如何都要保住身份。不然你我母子这一辈子，就真的没了下场。”
白瑛点头，不管为什么这个头都要低下去。
如今已经是丢人了，还在乎多一点少一点？
只是如今祖母和父亲应该都很高兴，他们最疼爱的大哥终于恢复了名分。
白瑛和杨氏互相安慰的时候，府中是一派喜气洋洋。
正院里所有的陈设都换了，就连院子里的植物都换了。如今进去，已经看不出杨氏生活过的痕迹了。
这是白瑜的意思，既然这里的主人要换了，那这些东西就都换了吧。
没必要留下什么。
最近这段时间，管家的是二房孙氏。
孙氏也明确说了，等嫂嫂回来就交还，她倒也想一直管家，可知道自己不能。
如今儿女们都靠白瑜帮衬了，就是没有白瑜，那也是靠大伯才有出息。她不会那么不懂事。
何况，白启贞和白宁贞关系好，一向对弟弟宽厚又疼爱，彼此也没什么大的矛盾。
比起杨氏来，宋氏确实更得人心。
她这事才定下，唐家人已经赶来，又是送礼又是探望，显然很高兴。
只是可惜老爷子过世了，不然应该更开心。
初八这一日，白家的车马穿过长街去接他们的主母回家。
街边有人看，这虽然不是娶妻，但是排场很像。
宋氏今日是穿着宫中赶制出来的国夫人礼服回京，白瑜亲自扶着她娘。
白启贞就在一边，他也很久很久没有认真观察过这位发妻了。
她老了些，但是不知道是这些年避世的缘故，还是得天独厚，她看起来竟然比杨氏要年轻许多。
“夫人，这就回家吧。”白启贞说这话的时候本以为自己会感慨万千，可真的说出口了，他只觉得踏实。
那是折腾了半辈子后，终于安心过日子的踏实。
“多谢公爷亲自来接，妾身这就随公爷回家。”宋氏说这话的时候眼圈已经红了，这一刻，这些年的伤心全部涌出来。
伤害就是伤害，怎么弥补呢？
无非是不再计较了，后半辈子还有多长她也不知道，不管多长，都不计较了。
白瑜将宋氏的手交给了白启贞，看着他父亲扶着他娘上了马车。
白瑜笑了，笑着上马，在前面开路。
荣国公府的车马，热热闹闹的将他们的主母接回了白家。
久违了的……家。
进了白家，宋氏先去给老夫人请安。
荣喜堂里，亲戚坐了一屋子。
宋氏才跪下，老夫人已经走过来，亲自扶着她：“好孩子，这些年，你受委屈了。”
“母亲……给母亲请安，媳妇不孝，回来迟了。”宋氏的眼泪又一次落下。
“好，好，回来就好，快起来。”老夫人也跟着红了眼。
这一刻想起太多了，她带着年幼的孩子们在哥哥家里避难的时候。
刚娶了宋氏回家的时候……
很多很多。
孙氏，白秋萍，等众人都来给宋氏请安。
然后是大房二房的孩子们。
大家似有若无的眼神都在白瑛身上。
白瑛今日也打扮了，虽然他笑不出来，但是好歹也没有脸色太难看。
白瑜打头，白瑛等人都跟着跪下郑重拜见母亲。
从此后，荣国公的儿女们嫡母都换了。
白瑛以为自己不可能叫出来的，可真正要叫，母亲两个字也不难。
宋氏按照准备的，给每一个孩子都准备了礼物。
虽然她在白家生活了这么多年，每一个孩子都认识。可是过去她是宋姨娘，没有与哪一个孩子亲近过。
如今，她是他们的母亲，所以都要送见面礼。
熟悉，又陌生。
二房的孩子们就简单了，叫这一声伯母都很轻松。
尤其白瑾，他叫的欢快着呢，这可是大哥的亲娘，是大伯父的发妻！就该这样好吗！
等拜见过，白启贞又跟宋氏亲自去给祖宗上香。
刚上完，宫中的赏赐就来了，全都是送给宋氏的。赏赐隆重又贵重，四时衣料，头面首饰。
吃穿用度无一不包括，宋氏觉得太多了，只是此时什么都不能说。
不管客人们内心如何揣度，这定是陛下看在白瑜的面子上给的。心里自然嘀咕陛下和白瑜这不伦之情。
但是面上，所有人都是夸。
亲近的亲戚们是不会这么想的，他们只觉得陛下隆恩深重。
将送赏赐的内官们请进了前院，然后才开宴。
这一整日，热热闹闹，对所有人说白家的女主人终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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