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川也真不可能介意这些衣服不是新的，接过孝衣直接往身上套。
刘兰英见蒋川准备直接套在衣服外面，便也没有出门避嫌，就静静地看着他穿衣服。
一时间，屋里格外地安静，只听得见孝衣与蒋川外套摩擦的声音。
现在正是个说话的好时机，蒋川抬头看了眼刘兰英欲言又止的表情，率先开了口。
“大嫂，我爹他，是因为什么走的？”
刘兰英本来也想和他说说这个事的，但是嘴巴张了又闭，愣是没说出一个字。幸好蒋川主动提起，刘兰英说出口的话也顺畅了很多。
“大概一个月前开始，爹每天从地里回来脸色就不太好，刚开始的时候是时不时要捶捶胸口，说是总感觉呼吸不上来，甚至吃着饭都要停下好几次捶一捶。慢慢地，爹又说感觉浑身没劲儿，锄头都挥不动，本来半天能干完的活儿，结果一天都没干完。”
“没去看看医生吗？”蒋川突然打断刘兰英的话。
“我提过，但是你大哥说就是累着了，歇几天就没事了。娘也这么觉得，所以就没去看。”
“那之后呢？”
“之后就是五天前，因为爹没力气没办法下地，那天是娘和你大哥一起去的地里，爹在院子里坐着晒太阳，我就在旁边洗衣服。”
说到这儿，刘兰英的眼眶突然泛红，声音都带了哽咽。
“那天本来好好的，我洗着洗着衣服，突然蹲在门口玩的二毛摔倒了，哭得厉害，我就赶忙起身去看他，过去发现他把胳膊摔破了，出了血，还混着沙子。”
刘兰英的情绪突然失了控，眼泪成串地往下掉。她像是一下子被抽去了精气一般，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我当时，我是真的，我就比较着急，二毛疼得直哭，我想着村里的诊所离家没几步路，我就带着二毛去清理了个伤口的功夫。”
“小川你信我吗？”刘兰英突然扑上前拽住蒋川的衣袖，惶然地盯着他，“我真的前后也就离开了十分钟左右，就十分钟的功夫，可是，可是等我回来，爹已经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刘兰英像是辩解了无数遍一般，嘴里一直念叨着“我什么都没做”，“就十分钟”。
蒋川听完事情的原委，什么都没说，看着坐在地上已经哭到气短的刘兰英，还是伸手将她托了起来。
“大嫂，我都知道了，不怪你。我们收拾一下出去吧，不然小志在外面等着要着急了。”
刘兰英听他这么说才找回了些理智，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她迅速找了块毛巾将满脸的泪擦干，又对着镜子整理好衣服。
“我好了，小川，走吧。”
又回到灵棚时，刚刚出门的蒋峰已经回来了，与小志一起跪着烧纸。
听到身后的动静，蒋川转头看到了进来的蒋川和刘兰英。
刘兰英虽然整理过了自己，但仍然可以轻而易举地从她脸上看到哭过的痕迹。
本来沉默着的蒋川瞬间被触怒，从蒲团上一跃而起，冲到刘兰英面前就是一个耳光，然后指着刘兰英的鼻子开始吼。
“你是不是又来找小川胡说八道来了？我告诉你，刘兰英，你就算找小川也没用，小川他什么都不知道，但我心里可是明明白白的，爹就是被你，还有你那个扫把星儿子害死的。”
蒋峰大喘一口气，“我现在没空理你，等办完爹的事儿了，我马上和你去离婚。”
“不是，不是的。”刘兰英嘴里念叨着，又开始哭。
一看到刘兰英的哭，蒋峰的火气更大了，正想又动手时被蒋川一把抓住手臂。
“哥，不管是谁的错，在爹的灵堂前还是不要大吵大闹，扰了爹的清净。”
这一句话倒是劝住了蒋峰，僵持了几秒钟后，他终于还是放下了手转身又跪回蒲团上接着烧纸。
蒋川本以为这场闹剧算是结束了，谁知他们的动静被正屋里的黄桂花听见了。
黄桂花一听到声音趿拉着拖鞋就来了，先是冲到蒋川面前一顿厮打。
“你这个畜生，你竟然还敢回来，不是不认你爹娘了吗？你给我滚出去，现在你爹没了，你是不是很高兴啊？”
蒋川听着这尖酸刻薄的话，心底一片冰凉，人任由黄桂花厮打抓挠。
反倒是一旁的蒋峰着了急，赶忙上前拉开黄桂花。
“娘，娘，你这是干啥啊，小川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再说了，爹的事儿和小川一点关系都没有。”
黄桂花一把甩开蒋峰的胳膊，连着他也一起骂：“好啊，连你也是向着他的是吧，你们所有人都向着他，都来和我作对。”
黄桂花越说越气，气得她全身都在哆嗦，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仰着头扯开了嗓子开始嚎。
“老天爷啊，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生的儿子全是白眼狼，全都盼着我赶紧死，死了他们就都高兴了。”
接着转身扑到蒋大山的棺材旁，拍着棺材板又喊着：“他爹啊，你自己倒是走得痛快，留下我这一个老太婆，天天受自己儿子欺负，我也不想活啦，你怎么不连我也一起带走啊。”
眼看黄桂花越说越离谱，蒋峰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边托着黄桂花起身边劝说道：“娘，你看你这说的都是什么话，你要想干什么和我说，我去做就行了，别说什么死不死的。”
“你走开，别管我，反正你也不听我的话。”
蒋峰再次被黄桂花一把推开。见蒋峰还不松手，黄桂花还挠了他几把，没一会儿蒋峰的胳膊上就全是一道道的红痕，有几处还破了皮。
两人在蒋大山的棺材前僵持不下，眼看着黄桂花动作越来越大，甚至还打翻了供台上的瓜果盘，蒋川直接上前干脆利落一个手刀将黄桂花劈晕了过去。
“哥，娘这几天累了，送她回去休息吧。”蒋川一脸镇定地看着蒋峰。
蒋峰也被他这突然的一下镇住了，嗫嚅应声：“对对，好。”
然后赶忙扶着黄桂花离开了灵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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