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
气氛冷凝。
龙椅上的明帝面色阴翳，身侧陪侍着八皇子和众内侍。
自去年八皇子平乱有功，皇上对八皇子的器重之意就越见明显。
四皇子被免职后，八皇子御书房和养心殿伴驾越发频繁，伴天子批阅奏折也是常有之事，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皇上属意的是谁。
众内侍如此想着，看进殿的四皇子就没什么好眼色了。
这个四皇子当初是何等春风得意，谁知这几年却一年比一年差，今日更是...只怕连安稳走出御书房都难呐。
萧玳进来，注意到众人隐晦的眼神，心中暗恨，却不敢表露分毫，快步向前跪拜问安。
萧珩站在明帝身侧，与萧玳见了礼，视线相触，各自眼底是冰冷的杀意。
明帝盯着萧玳，眼中厌恶几乎不加掩饰：“来了？知道朕今天传你来何事吗？”
萧玳忍着伤处疼痛，诚惶诚恐道：“儿臣不知，但儿臣相信父皇，一切但凭父皇吩咐，儿臣无有不从。”
“哼！”明帝没有一丝动容：“把朱家和杨家人带上来！”
萧玳心中狠狠咯噔一下。
朱长宏那个蠢货中计下狱后，他也设法试图挽回，可朱家人关的是诏狱，看守的都是父皇心腹，他纵是有人也不敢去伸手。
朱家和自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不可能背叛他！不可能...
很快，朱老太爷和大老爷朱长宏被架进来，杨凌月之父，前扬州知府杨茂才紧随其后。
三个人都锁着重重的镣铐，苦刑之下，几乎脱了相，难辨人形。
萧玳吃人的目光隐晦瞪向朱长宏，可惜朱长宏却连看他一眼的心情都没有。
朱家人勾结外族，罪孽滔天，从他被玄武卫抓包那一刻起，就没了活路。
他现在只求速死。
“皇上...臣...不，草民，草民等已经都招了，草民等自知罪该万死，只求皇上为朱家留最后一点体面！”
这是在求明帝大发慈悲，让朱家人走得痛快些了。
“你们交代得痛快，朕可以考虑考虑。”明帝淡淡道。
朱长宏不必明帝再开口，叩头谢了恩，就麻木地开始讲述自己的罪过。
“皇上容禀，一切都是四殿下吩咐草民做的。”
“见羌奴人...是四殿下命草民去见的。”
“草民只见了羌奴人一次。来的是羌奴太子的人，他们告诉草民，让草民回去问询四殿下，能否提供北疆边军军情。”
“作为交换，他们可以提供人手，帮助四殿下对付八殿下。”
“草民走时，他们还给了一封信，让草民带给四殿下。四殿下看了信，只告诉草民此后无需再去见羌奴人，并未告知草民自己的决定。”
“第二次去见羌奴人，便是长随诓草民这次了。”
“请皇上明鉴，草民等虽罪该万死，可草民等不是主动要去勾结外人的！一切都是四殿下吩咐的！”
说到此处，朱长宏死灰般的双目中，竟放射出灼热的恨意。
千不该万不该，朱家最不该做的就是替萧玳卖命！
朱长宁那个小娘养的贱人，当初朱家就不该送她入宫，贱人，害人精！
萧玳手心阵阵泛冷，咬紧后槽牙。
“朱长宏，你胡说什么，本殿何曾指使你去勾结羌奴人了！父皇，儿臣冤枉啊...”
萧玳的声音在明帝利箭般的目光中戛然而止。
“哼，你冤不冤枉，你自己心中最清楚！”
明帝不再看他，只抬抬下颌，示意杨茂才。
杨茂才连忙将自己在同垒县，暗中替萧玳开采铁矿的事一一道出，还包括萧玳令自己献上闺女杨凌月，欲将她安插入八皇子府的事实。
明帝眸中燃着阴冷的火苗：“萧玳，你还有什么话可说？朕养你到这么大，就是为了让你背叛君父手足，背弃大梁国朝百姓的？！”
杨家的事姑且不论，朱长宏与大猛密谈，却是众玄武卫亲眼所见。这些人都是他的死忠，断不会集体说谎。
而朱长宏更不可能自己找死，故意在玄武卫面前做戏。他敢代表萧玳与“羌奴人”谈判，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他背后千真万确有萧玳授意！
萧玳薄唇紧抿如刀，深深垂头，眸中闪烁不止。
转瞬，他猛然抬起头，满面悲楚，眼里泪花闪烁：“父皇，儿臣自知眼下证词十分不利，父皇心里，只怕也认定了儿子狼心狗肺，野心勃勃。”
“儿臣只求，只求父皇看在父子情分上，再听儿臣一言。”
殿内气氛有些沉闷，众人心中都暗暗吃惊。
倨傲的四皇子、冷厉的四皇子、阴沉的、发号施令的四皇子，他们都见过。
可如此凄楚哀伤的四皇子，他们还真是头一回见。
萧玳心提到了嗓子眼，直直仰望着明帝，眸中泪水越聚越多，仿佛幼狼遇险时下意识靠近狼王，那样凄惶和孺慕。
不知明帝在想什么，他的神情依旧不冷不热：“你说吧。”
萧玳缓缓吁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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