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边那灾民端着饭碗千恩万谢地走了，宋如棠抬起头，见庄莽红着眼站在自己跟前，可怜巴巴道：
“恩人，您那里还缺人不？我们前主家嫌我们吃饭太多，找了理由将我们赶出来了。”
“怎么会有这事？官府不是给了他们补贴吗？”
“害，补贴的银两填不满雇工花费的钱财，放眼这安平郡，能坚持下去的有钱人家越来越少了。
也就您杨家和北边桂家心善，各个铺子里收了些劳工，倒是能养活一些流民，其他的人家……害，求求您收留我们，叫几个娃儿有个地方住！”
庄莽暗叹一声，把自己几个小娃往前扯了扯，叫他们别离开自己的视线。
那几个小娃也倒是乖巧，早就没了当初的顽劣性子，凑到宋如棠身前，诺生生喊了声姐姐，盯着锅里头的粥直发愣。
宋如棠舀了碗粥，送到几个小娃跟前，也想着看看几人的反应到底如何。
令人吃惊的是，前几个月还对山上厨子做的菜挑三拣四的几个小娃，这会儿什么都不嫌弃了，抱着一个碗，你一口我一口的喝了大半，把剩下半碗粥递给了庄莽。
庄莽也不嫌弃，接过碗一口喝了个干净。
手背抹了把嘴巴，将碗递给几个小娃。
几个小娃跑到一边，找了处干净地儿，拿雪把碗擦干净了，还依依不舍地舔了舔手上头的雪粥沫沫。
宋如棠打量着几个小娃的动作，见他们脸上的惋惜表情不似作伪，手上动作不停，盛了碗粥交给下一个人，一边对着庄莽说道：
“郡里头那些流言想必你也听到了，如果我说那不是假的呢？”
庄莽捏了捏指肚，思量道：
“无非就是进到狱里头，砍个头的事儿，眼一闭就完事儿了。”
宋如棠还真没听懂这话是什么意思，疑惑地歪歪头。
庄莽也意识到自己这话似乎太过突兀，爽朗地笑了一声，解释道：
“那林家给杨家设了这么大一个局，想来不是什么好东西，若他们真要来收房子，我便是拼死一搏，也得把那群人全都打出去，护住恩人在杨府这个家。”
摸着凑过来的几个小娃的头，庄莽没藏私心，直接就说了出来：
“毕竟几个小娃娃还得指望着恩人顾看，若是杨府没了，恩人想来也顾不得几个小娃，我总得为我的娃娃做好准备。”
宋如棠笑了，心下戒备少了许多。
趁着这会儿灾民都在喝粥，一时没有排队要粥的了，宋如棠悄声跟庄莽问了一声：
“你们还剩下几人？”
庄莽想了想，答道：
“算上我，还有十二个人。”
“那正好。”宋如棠给这些子人找了个好去处：
“去安乐染坊，那里头这些日子缺人，你去跟我娘说，叫你们一群人当了护卫，日夜轮班照看着里边的货物。当然，要是里边东西少了缺了，你们只管走人。”
“这您放心，我回去定给兄弟们说好，叫他们都小心着些，绝对不会叫里边东西丢了！”
迎着宋如棠探寻的目光，庄莽又说了一句：
“我不跟他们说有多重要，只说得替恩人看好了东西。”
宋如棠点点头：“里边东西不能丢，也别把这事儿传出去，几个小娃也一并带去，我娘知道改怎么安排他们。”
直到现在，宋如棠来施粥的目的才算是展现出来。
杨颂兰那里接了大单子，必定处处缺人。
她来施粥，一是为了探探杨家在众人那里的口碑，二则是来给杨颂兰那边揽人来了。
安排好庄莽一群人，叫他带着小娃一起走了，宋如棠转头望向正吃着饭的流民：
“安平染坊缺劳工，大家伙若是有能去的，来我这里排队报名，届时吃食住宿必定为各位安排好，不会再叫你们风餐露宿。”
众人互相看看，都摇摇头：
“要是我们有那做工的力气，哪还能在这儿排队盛粥喝呢？”
宋如棠早就知众人会有这个反应，摇摇头，笑道：
“在染坊要做的事儿和别处自然不一样，不必有多大的气力，要会做衣裳的，你们可都会？”
众人面面相觑，完全没想到竟是要收会做针线活的人。
壮些的都给大户人家当劳工去了，在场的人多半是妇女老弱，有那些个会做针线活的，纷纷跑来和宋如棠报了名。
也有几个不信的，在一旁撇嘴道：
“哪有这么好的事？说不准就是诓你们的，小心让她把你们卖了不知什么地方去。”
宋如棠笑笑，往那边看了一眼，见倒也合适，邀请道：
“一天三顿。”
“好，我来，我什么都会干，不但能绣花，还能绣小鸟！！”。
收了这一大群人，宋如棠数了数，算计着人数应该是够了。
后边竟是剩下些不会绣花做衣裳的人，也不乏想日日靠着朝廷的赈灾粮食过日子，不打算做劳工的人。
宋如棠没管这些，叫了家丁过来，将一群人领去安乐染坊，自己收拾了东西准备要走。
却不想刚收了东西，迎面装上沈穗禾。
沈穗禾上下打量了她几遍，随后露出玩味的笑容：
“家里头都自顾不暇了，你还有心情往家里头收人？”
“日行一善，菩萨必定保佑我杨家渡过一切。”
宋如棠双手合十，搞了把迷信，却听沈穗禾继而说道：
“林家的生意也不是多好，听人说，林家出了一大笔银子，正因着资金的事儿焦头烂额呢。”
宋如棠没想到能从沈穗禾这里听到林家的消息，先是愣了片刻，而后浅浅道了声谢。
“你杨家想必也不缺那一千两，何必非要跟着我娘去走那一趟，白白为了一千两损失了自己的寿命呢？”
“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不得不去。”
宋如棠摇了摇头，递出一碗粥来：
“要来点吗？”
“不必了。”
沈穗禾摇摇头，叹息一瞬，最后还是离开了。
宋如棠盯着她离去的背影，叹息这次又没打探出什么消息来。
不过……宋如棠回忆着杨品柔那句话，心里头微微沉了沉。
林家没钱了，想必也快来收房产和银两了吧？
“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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