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二——
岁暮天寒,折胶堕指。
天地间一片肃杀苍茫,宽阔的朱雀大街上数辆马车辘辘驶过,引来置办年货的行人侧目。
“谁家这么大的行驾,都到年关低了怎还要出京?”
“不知道。从青园那边来的。”
百姓在道旁絮絮低语,不多时这消息也不胫而走,落进了风波楼。杂谈雅集的士人随意唠着新听来的小道消息。
“听说了吗?云州那妖妇今日就要离京了——”
“什么??她不是已嫁到萧将军府了吗?怎可不在夫家待着,回她云州。”
“消息不灵通了吧。这妖妇早和萧将军和离了。要我说,如此不守妇道,就该是萧将军休了她!”
“呼——罢了,这妖妇早离了苍国早好,人都能多喘两口新鲜气,看着就晦气!”
……
沈琼林彼时正在七楼装编新一册《民生十论》,楼下士人激昂的声音落进耳里,手蓦地一颤,正在砚台里蘸墨的笔一抖。
一大颗浓黑的墨滴掉到纸面上,刚写好的一篇论瞬间糊了大片。
她要回云州了吗?
心漏跳了一拍,随即好像被人揪住了一样。手怎么也拿不住笔,赶忙将笔快速靠在砚台上。
一旁的同僚见他异常,问道: “沈先生可还好??”
沈琼林扯了两下嘴角,朝那人微微一笑, “还好。”笑容实在牵强。
看着砚台边的笔,眼中蓦地恍惚。
“沈先生?真没事?”同僚见他神色不佳,好心问。
沈琼林蓦地回过神, “口渴了,沈某去倒些水喝。”
撑着案几从座上起来,去茶水柜上倒了杯茶水,背对着众人。双手捧着那杯茶,蓦地一滴眼泪不争气唰地流下来。
他沈琼林的确活该!
卑贱又卑劣。
她待自己那样好,他该将她当恩人生生世世敬仰着的——
颤抖着抱着茶杯默声痛哭,他真想扇自己几耳光。
“沈先生,可是身体不适?”坐在案几边的编修官问。他见沈琼林肩膀一直细碎颤抖,不免担心。
沈琼林背对着人轻咳了几声,嗓音混浊暗哑, “哦,没事。”声音低沉。
紧抱着茶杯将茶水一口慢慢全部饮下,顺势再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好半晌,才放下茶杯低头走了回去,脚步沉重。
回到案几边,拿出一张干净纸重新誊录刚才的文章。
一刻钟后,那同僚见沈琼林一直提笔却不下笔,只一味出神,朝沈琼林案上望了一下。
眼露怜悯朝沈琼林道: “沈先生,莫将这些闲言碎语放在心上。人走了,这辈子也就不会再见了。流言过段时间也就自然散了。”好声宽慰,想让他放宽心。
蓦地见沈琼林抬头看自己一眼,眼神叫他说不上来。这样一个高洁之士遭人如此玷污,想来他心里受了不少委屈和痛苦。
沈琼林再次低垂下头,心里满是苦涩。
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
他离不了苍国,她也不会再来这里。再见一眼的可能都没有。
沈琼林一口气痛苦叹出声来,刑堡里的疼痛哪有此刻心被火煎油烹来的难受。
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望一眼他都不配的,他不配的。
想到这里,情绪才慢慢缓了下来。
日月就该高高悬在天上,只有群星才有资格相伴。
阴沟里的臭虫就该待在阴沟里,瞻仰过一瞬月辉就该感激涕零,怎配贪恋华光。
垂头喘了好几息,最终重重握笔写字。
旁边那同僚见沈琼林还是一副魂不守舍,一会儿写字、一会儿出神的样子,无奈摇了摇头,再也不去关注他。
午正,到了用饭时间,见沈琼林面色实在晦暗,同僚便道: “沈先生,不如你今日告假去寮房休息吧,事也不急,明日再做也是来得及的。”
沈琼林眉头一跳,眼前一片昏天黑地,片刻抬起头道, “好——麻烦了。”语气虚弱颤抖。
见沈琼林下楼,同僚心里嘀咕,常有人乱泼污水,缘何今日就气成这样。摇了摇头,兀自用饭。
轱——辘,轱辘——
轱——辘,轱辘——
宽敞的街面一辆炭车慢悠悠驶着,从车轱辘发出来的异常的节奏听着让人心里无端隔应,仿佛这车轱辘放了上百年要散了架一样。
车挨家挨户走过,待空了,便朝出城方向驶去。
拉车的是一匹骡子,主人是一个三十来岁的青年汉子。
汉子朝车后扭了扭头, “三郎,多谢你了。”
车后回应, “刘大哥,你客气了,还请你将我送到城门口,麻烦了。”
汉子闻言扭回头笑,这些读书人就是爱讲这些虚礼。适才他在附近送炭,蓦地街上这少年便上来询问自己何时出城,得知再送两家炭就出城,他立马央求自己捎他一程。言语上未说,但模样却十分着急。他也是热心肠,便答应了下来。送炭那会这少年倒是卖力殷勤,让他多了不少好感。
人家既出了力,他自然也要回报一二,立刻将骡子吆喝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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