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卖。”
小男孩傻眼了。
孟允察觉到小男孩的目光，下意识冲着小男孩露出一个得意的小表情。
小男孩顿了一下，随即又开始嚎啕大哭，而且哭得比刚才更大声、更凄惨。
或许刚才只是因为妈妈拒绝了他习惯性地哭闹想让妈妈对他妥协，但现在有了对比小男孩是真的伤心了。
男孩妈妈没看到孟允得意的表情，看到地上比刚才哭得更伤心的男孩，心里软了一下。
想着，要不给他买吧，反正也不贵。
但这个想法也仅仅是停留一秒，因为男孩哭着哭着躺在了地上，这下好了不止裤子脏了外面的棉袄也脏了。
男孩妈妈忍着让男孩当众尝尝竹笋炒肉的滋味的想法，板着脸用力拉着男孩的胳膊，试图将他拉起来。
“我不起来，你不给我买我就不起来。”男孩边哭边挣扎着。
男孩已经快十岁了，不胖但身上的体重也是实在的，一时半会男孩妈妈还真拿他没办法。
可男孩这种企图以哭闹威胁父母的行为男孩妈妈并不打算惯着。
“你给我起来。”男孩妈妈低声厉吼。
来赶集的几乎都是附近几个村子的人，由于地理的原因多多少少彼此认识或者是拐了几个弯的亲戚。
因着这边的热闹过来围观的人里有人认识母子俩，忙挤到男孩妈妈身旁，嘴上劝着，孩子还小给孩子留点面子。
男孩妈妈不为所动。
她就是太给他面子，以至于在外面也拿出在家里那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做法。
眼见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摊子老板也不免有些慌，他也怕男孩妈妈真在这打孩子。
摊子老板拿过男孩想要的蚂蚱，犹豫着要不要送给男孩。
他的家庭也不富裕，临近过年想着多多少少再挣点，他的这门手艺会的人少，孩子们也喜欢，尤其是竹蹴鞠、蚂蚱、竹蜻蜓，他的孙子们经常和他说村子里的小伙伴都喜欢。
因为这个村子里的孩子都愿意和他们玩。
问了几个村子的孩子，他们确实都喜欢，摊子老板才考虑来这集市上摆摊。
这竹子也不值几个钱，值钱的是手艺。
年轻的时候家里为了送他去学门手艺可是送了不少粮食给师傅，那时候的粮食多贵啊。
可现在这手艺也只能在这摆摆摊弹，做些玩具了。
这男孩看着和他孙子一般大，看样子也是喜欢……
摊子老板被挡了一下，男孩哭闹的身影不见了。
摊子老板收回视线，面前是个好看的姑娘。
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袄，脸蛋白白嫩嫩的，这让他想到村子里张老头做的水豆腐，嫩嫩的沁着水分。
但面前的姑娘看起来不太好惹。
摊子老板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姑娘，有事？”
挡了摊子老板去路的孟允瞥了一眼摊子老板那双黑黝黝的手，手指上的茧子很厚，手上的皮肤上布满了细密的伤痕。
有些已经好了，只剩一条条老旧的痕，有的刚刚结痂，褐红色的条痕贴在粗糙的皮肤上，纵痕交错。
是一双劳动人民的手。
孟允看了一眼不忍再看第二眼。
她弯了弯嘴角，脸上的清冷消散，浮现出亲切的笑容，“爷爷，我想买你的竹编。”
摊子老板松了一口气，不是找麻烦就好。
他脸上咧出憨厚老实的笑容，“你看看想买什么，我的竹编都很结实的，可以玩很久不会坏的。”
摊子老板几乎用最朴素的语言推荐着。
“……它真的不贵。”
摊子老板这小心翼翼的语言明显是怕孟允像男孩的妈妈一样不买他的竹编。
孟允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哭闹的场景。
面对小心、局促的摊子老板，孟允放缓了声音。
“我要两个竹编风车，你手上的竹编蚂蚱，还有那个竹蜻蜓、小蹴鞠。”
随着孟允报出来的物品，摊子老板那双混浊、不再明亮的眼睛里明显有些激动。
但。
摊子老板低头看了看手里小巧的蚂蚱。
抬头，那双不再年轻的眼睛里又盛满了小心。
他捧着竹蚂蚱，抬高，“这个我想给那个小男孩，姑娘你能换一个吗？”
对年纪已经到了爷爷辈的摊子老板，孟允无法像对待其他人一样平静。
她没见过她的爷爷也没见过她的外公，唯一见过且和她有亲缘的老人就是她的外婆，一个有点小唠叨的老太太。
因此孟允对这个年纪的老人总是怀着一份不忍，她无法想象那个小老太太面对她时小心翼翼的模样，这会让她无比痛心。
孟允几乎是忍着心酸的情绪道，“这个竹蚂蚱我本来就打算买给小男孩，您不用担心，您算一下多少钱吧。”
摊子老板听闻立马笑了起来，“诶，好好好。”
老板算了一下，报了个数，孟允拿出手机准备付款。
老板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里面有个方方正正的东西，他没拿出来，“姑娘，有现金吗？”
孟允怔了一下，忽然意识到这个年纪的老人可能不会买智能手机也不会用智能手机，扫码付款更不会用。
她下意识摸了摸口袋。
她没有带现金出门的习惯。
就在孟允有些不知所措时，一只手捏着现金递过来，成功地缓解了孟允和摊子老板的尴尬。
孟允顺着那只白皙的手往上看，是叶行云。
摊子老板接过钱，点了点，又拉开身上那件棉袄，从里衬的口袋里掏出一把五角、一块、五块、十块的散钱，给孟允找了零。
孟允看着有些心酸，可她知道自己并没有能力帮助他，她扭开头，玩着手上的竹编小玩具。
叶行云伸手接过摊子老板找的零钱，然后转身塞在了孟允的外套口袋里。
“零花钱。”
孟允笑了一下，心情舒缓了许多，“好，零花钱。”
男孩和男孩妈妈还在僵持。
在妈妈的威慑之下男孩没有哭了，但一张小脸上沾满了泪水，坐在集市广场的水泥路上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孟允过来的时候人已经散去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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