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飘飘落落。
洒落在头上，肩上，盖住地面。
空气中的寒意越发刺骨。
仿佛要穿透衣物，凝结人的血液、心脏。
不过是一眨眼，前方的车厢角落里，就在那个孤零零等待的小男孩旁边。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再次出现在雪地里。
三人好像属于两个世界，各自看不见。
女子蹲在小孩跟前，温声细语的嘱咐道：
“听着孩子，你就在这儿等着，你会听妈妈的话，对吗？”
“嗯！”
小孩乖巧的点点头。
听着女子一声又一声的嘱咐。
然后，看着女子径直离去。
经过江野时，并未多看一眼。
江野眉心跳了跳，忍住想要回头的冲动，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寒意吸入肺腑，刺痛着心脏。
“等等，”
就在江野准备抬脚继续往前走的时候，前方忽然响起一道稚嫩的声音。
“等等。”
那第一次出现，那个孤零零在雪地里等了许久许久的小男孩忽然看着这边，呐呐的张开了口。
江野猛地睁开了眼。
“等等，妈妈。”
冻得鼻子脸蛋通红的小男孩，像是没看见身侧的另一个小孩一样。
朝着女人离开的方向，踉踉跄跄的追去。
“妈妈，妈妈，是你吗妈妈。”
雪层太厚，小男孩脚都快冻僵了。
跑了两步，就摔了跟头。
他撑着通红的手爬起来，继续往前追去，声音跟细细的。
仿佛婴孩在寻求母亲的怀抱。
“妈妈，妈妈，你等等小野……小野马上就过来……”
噗通。
小男孩又摔了。
但下一秒，他被一双温柔的大手扶了起来。
江野扶着车厢壁，看着这一幕，瞳孔紧缩。
明明是情景再现，但为什么，为什么……
“妈妈！”
小男孩看着眼前的妈妈，高兴极了。
他飞扑到妈妈的怀里，又哭又笑，双手紧紧抓住了女人的羽绒服。
“妈妈，你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不要小野。”
“傻孩子。”
女人温柔的笑着，抬手擦了擦小男孩的眼角，“妈妈怎么可能不要你呢。”
“嗯！”小男孩呜咽一声，在妈妈的怀里使劲地点了点头。
“我一直在等妈妈回来！小野很乖的！”
“乖啦。”女人亲了小男孩额头一口，“咱们回家。”
“嗯，回家！”
稚嫩的声音，随着女人的脚步远去。
江野张了张嘴，垂在身侧的手止不住的颤抖着。
为什么他被接走了……
为什么他有妈妈……
为什么她会回来……
明明就没有！
……
“妈妈出去办点事，你要乖乖的哦。”
“嗯，妈妈你早点回来。”
前方的车厢里，
情景再现。
第二个小孩和第三个小孩，一起等待在雪地里。
他们明明挨得那么近，却谁也没看见对方。
就像是……一个个相同却不完全重叠的站点。
女人嘱咐完小孩后，就头也不回的径直离开。
路过怔愣在原地的江野时，她忽然回头看了一眼。
温和的眉眼间，那股隐藏在深处的疯狂与冷漠，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温柔。
仿佛冰雪融化，春暖花开。
“是小野呀。”
女人讶异地打量了江野一眼，笑道：“都长这么大了，真俊！”
江野眨了眨眼，抖落睫毛上的一抹残雪。
“傻看什么呢，”女人在他眼前挥了挥手，“走啦，我们回家。”
江野看着近在咫尺的女人，眉眼是如此熟悉，又是如此陌生。
如他记忆中的一般，仿佛她真的回来了一样。
江野闭上眼。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这辆列车，车上的小俊，在窥探他的内心。
可惜了……
他闭着眼，扶着车厢壁，一步一步，往前走。
女人的声音依然出现在耳畔：
“别傻站着了。”
“家里早就准备好了你最喜欢的猪肉白菜饺子，回去就可以开吃了。”
“饺子加点点醋，对吧？”
“小野！”见他固执前行，一只手拉住了他的胳膊。女人疑惑道：“你要去哪？”
那触感，十分的真实。
就像是一个，专门为他打造的人生站点一样。
可惜了。
可惜了，小野是阿奶为他取的名字。
可惜了，他长这么大，并不是靠着‘等她回来’的执念活下来的。
可惜了，他要回的，不是‘她’的家。
可惜，你的算盘落空了。
“我不会回头的。”
江野甩开那只手，继续往前走。
身旁，不断地出现各种声音。
有小男孩在雪地里等待的声音，有母子团聚的声音，有女人劝告他回去的声音。
他们离得很近，仿佛只要他一回头，就能团聚。
但江野没有再睁眼。
他扶着车厢壁，一步一步往前走，在雪地里留下深深浅浅的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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