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道出了茶馆，上了车，江扶月心里的气还是没消。
“他在外游历那么多年，对京城的局势一点都不了解，怎么就非得一头扎进来呢。”江扶月道，“只怕哪天被人套上麻袋卖了都不知道！”
沈传轻轻拍了她两下，安抚道：“他还年轻，更何况，这颗济世报国的心是好的，只不过是如今时局纷乱，这样的赤子之心才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但错不在他……放心吧，以后就好了。”
“你仔细着自己身子，别动这么大的火气，”沈传接着道，“放心吧，我会照看他。”
江扶月抿了抿唇，没说话。
六皇子来拉拢沈传不成，想必已经是结了仇了。
如今江季平既然是为六皇子做事，那就不可能跟沈传和平相处。
若是叫沈传去照看他，那岂不是太委屈沈传了吗。
江扶月摇了摇头，道：“罢了，不必管他了，他既然想历练，那就让他去吧。”
沈传点点头：“听你的。”
见江扶月的情绪总算是稳定下来，沈传也松了口气：“时辰不早了，咱们直接过去吧。”
江扶月点点头。
——
时间总是不等人。
眨眼，又是几个月过去。
在这几个月里，六皇子的风光更胜从前。
甚至有几个三品大员也投到了六皇子门下。
大皇子依然重伤未愈，虽然人是醒了，但是连床都下不了，几个太医依旧在大皇子府扎着根，半刻不敢离，生怕一个疏忽，这位嫡长皇子就撑不住了。
至于沈传，在朝廷上也是被多番打压。
他以前得势的时候，就没结交过什么朋友，这会儿，自然也没有人跟他站在一边，去抵抗那风头正盛的六皇子。
于是，如今的沈传空有一个“参知政事”的名头，实际上在朝廷上已经说不上什么话了。
就连陛下如今对他也不如之前那般器重。
不过，他自己全然不把自己如今的处境放在心上，甚至还乐得一下朝就回家。
这日，沈传正准备回家，刚出宫门就被江季平拦住。
“我有话要跟你说。”江季平神色复杂。
沈传打量了他一番，侧头道：“回去跟夫人说一声，我晚些回去。”
“是。”卫明拱手离开。
二人就近去了一家茶馆。
雅间的门被关上，江季平直入正题：“跟我姐和离吧。”
沈传目光一厉。
熟悉的压迫感扑面而来，江季平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又很快稳住身子，依旧定定地看着他：“我是认真的，你看，现在有六殿下压着，你全然已经爬不起来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六殿下就会对你下手，我不在意你是生是死，但我想让我姐好好的。”
似乎是他这这一番话触动到了沈传。
沈传收回目光，走到桌旁坐下：“我一直有一个疑惑，你自幼离开江家，连自己的亲爹亲娘都不认，为何独独对你姐姐这么好？”
虽说有些感情，越是多年不见反而越会深厚，但是江季平这份日渐深厚的感情只针对江扶月一个人，这就很奇怪了。
江扶摇是江季平的亲妹妹，她留在京城的事情，江季平不可能不知道，可是江季平都进京好几个月了，却从来没有问一句江扶摇的情况，反而一直盯着江扶月不放。
他到底真的是如表面上这样，一心为了江扶月好，才让江扶月和离，还是别有所图，等江扶月真的和离以后，还有别的什么打算呢。
沈传看着他，黑漆漆的眸子里带着审视。
江季平皱了皱眉：“我自幼长在嫡母膝下，分得清是非对错，我亲生母亲犯了罪，被没入内狱，我无话可说，至于我那二妹妹……我知道，她已经对你们动过手了，她有她自己的想法，我没什么可说的。”
“如今，你姐姐跟我在一起，也是你姐姐自己的想法，”沈传淡淡道，“你也不必再说，回去吧。”
“这不一样！”江季平朝着沈传走了几步，“六殿下已经准备对你动手了！我母亲，我二妹妹的事情都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可我姐有！她只要跟你和离，我——”
“你姐姐有孕了，”沈传打断他的话，“如今已经有五个月，和离的话你不必再说，我不可能答应。”
说完，沈传便起身，与他擦肩而过。
在二人的身影即将错开的时候，沈传脚下步子停住：“六皇子不是什么明主，想必这段时间你也应该发现了。”
“行李都收拾好了吧，你若想走，我叫人送你。”
江季平抿了抿唇。
确实。
有些事，非得经历过时间才能发现。
这几个月，沈传不做事，朝廷上一些人便以六皇子马首是瞻，可也正因如此，江季平才发现，六皇子在意的从来都不是黎民百姓，而是权力。
他想要的，从始至终都是权势。
他想定人生死，想掌控一切，想凌驾于所有人之上，除此之外，他什么都不在乎。
眼下，六皇子还未入主东宫，却已经叫亲近之人以太子殿下相呼。
眼见有大员投奔自己，六皇子便迫不及待地玩起了制衡之术。
江季平先前的一腔热血，便被这么一盆凉水兜头浇灭了。
过了良久，江季平才开口：“我姐姐有孕，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一直没有听说？”
“如今京城里是什么样的光景，这样的事情，自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沈传淡淡地道。
江季平抿了抿嘴。
“要是没有旁的事，我就走了。”沈传道。
“等等！”江季平叫住他，“六殿下已经要对你动手了，我去求他，让他停手！”
说完，江季平转身就走。
沈传轻“啧”一声。
直到江季平走到门口，沈传才开了口：“若是叫六皇子知道你姐姐有了身孕，你觉得，这对你姐姐是好事吗？”
江季平身形一顿。
“六皇子要是知道了这件事，只怕只会觉得，如今多了一个把柄罢了，”沈传淡淡道，“你若是为了你姐姐好，便不要自作聪明，只当你不知道这件事，要么继续在六皇子身边待着，要么直接离开，不要掺和京城的事。”
说完，沈传便直接离开。
江季平目光复杂地看着他的背影，过了良久才收回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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