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前，当值结束的闻人辉缓步而出。
他换了一身衣服，脱下在宫中巡视时穿的铠甲，反倒着了一身素衣，看上去颇为平易近人。
他近来因为千凰的事多有烦闷，生怕一不小心将自己也牵扯进去，故而行事又小心谨慎了许多。
好不容易出了宫，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
长长地出了一口浊气，他刚走到首辅府所在的长街上，迎面却突然扑过来了一个衣着破烂、浑身是血的老妇人。
闻人辉被吓了一跳，慌忙后退了一步，眉头一皱，正要质问，却见街上不知何时涌出了不少首辅府中的侍卫。
这些人目光凶狠，手中刀剑泛着凌厉的光，正逐一在街市上排查。
见状，闻人辉眉头一皱，又遇到事儿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老妇，又抬头看了一眼那边的侍卫，眸中划过一丝犹豫。
但脚下动作极快，拉着老妇人便躲进了一道暗巷之中。
见外面的侍卫一时还没有发现，他这才转身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被首辅府的府兵追捕？”
对面的老妇早已被吓得瘫软在地，半晌才答道：“许……许遵害死我女儿，我，我要报仇！”
闻言，闻人辉面色一冷，心中叫苦不迭。
他本就是瞧着这老妇可怜，年龄又与他母亲去世时相仿，这才动了恻隐之心，将她救了回来。
却没想到招惹到了这样的麻烦。
若仅仅是逃奴倒还罢了，牵扯上了人命之仇，怎么看都不像是可以轻易了结的样子。
他拔腿便要离开，谁知下一瞬，那老妇人又道：“许遵，许遵他对摄政王心怀不满，他心存不轨！”
闻人辉离开的脚步一顿，讶然望了过去。
他都要怀疑这老妇人是不是脑袋出什么问题了，怎么张嘴就说出这般大胆的话来。
但那老妇人似乎犹嫌不足，仍然自顾自地说道：“他骂摄政王与妖女勾结，要害死他的娴儿！”
“他还说那个落什么玉，说那本就该是许家的，该是他和他女儿的！”
说着，她扑上来抱住了闻人辉的腿，哭道：“听到了吗？闻人辉要造反！他要反了摄政王，你快去告诉摄政王，杀了他！”
“杀了他和他女儿，为我的女儿报仇！哈哈哈哈哈……”
她的笑声在暗巷中回荡不休，闻人辉的面色却越来越沉。
最后，他再也按捺不住，一把抓住了这妇人的衣襟，催动灵力往摄政王府中奔去。
进了王府，他都来不及让管家通报，而是仗着修为，抓着这妇人一路闯进了摄政王议事的书房。
“闻人辉，你疯了是吗？抓着一个疯子到我的书房来？”
书房中，闻人霄看见他和他手中的妇人，面色登时一冷，厉声叱道。
闻人辉见状，拽着那妇人一起跪在了地上，恭敬地答道：“王爷，这妇人是许遵府上逃出来的罪奴，她……她似乎听到了许遵的不少秘密。”
“而且那秘密……与您有关。”
顶着巨大的压力，他硬着头皮说完了这番话。
书房中霎时陷入了寂静，只有那妇人害怕的抽泣声。
过了许久，闻人辉才听到上头传来声音，“让她说。”
他抬头望去，只见摄政王倚在桌上，半阖着眼，看不透情绪。
闻人辉不敢多看，转身对那妇人道：“想为你女儿报仇，就把你听到的、看到的，一五一十都告诉王爷。”
“不许少说一句，也不许添油加醋，听明白了吗？”
那妇人，也就是王妈，听到他说起为女儿报仇，眼中登时迸射出亮光，整个人都像是清醒了过来。
她也不哭了，也不再抓着闻人辉不放，而是跪在地上，完完整整将许遵的话重复了一遍。
甚至连他愤怒时的动作和神态，都讲得清清楚楚。
闻人辉站在一旁，一边听，一边暗暗打量着摄政王的脸色。
不知为什么，他本以为王爷会大怒，再怎么也要痛骂许遵这白眼狼一顿。
可王爷却动都不动，面色从一开始就没变过，就好像……就好像早就料到了一般！
难道王爷早就怀疑许遵了？
闻人辉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他不动声色地甩了甩头，想要将脑中那些不着边际的猜测甩出去。
但却怎么也甩不掉，甚至忍不住想得更远。
他虽然一早就知道摄政王多疑的性子，但许娴婉再怎么说都是王爷自己选中的王妃，许家更是王爷在朝中的左膀右臂。
就算私底下暗潮汹涌，但表面上，却仍是保有相同的利益目标。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摄政王府和首辅府开始离心了？
他呼吸一窒，眸色更深了，似乎……就是从那个可怕的女人出现开始！
“闻人辉。”
摄政王的叫声令闻人辉蓦然回过神来，他连忙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俯身回道：“王爷，属下在。”
“这妇人所说，你可都听过了？”
“呃，属下，属下只听她讲了开头，见牵扯到了许大人和您的事，立刻就将她带了过来，余下的，属下不敢多听。”
“既然如此，她说的你可相信？你觉得落魂玉是不是如许遵所说，本就该是他许家人的？”
闻言，闻人辉被吓得慌忙跪倒在地。
“王爷英明神武，属下只相信王爷的话。至于……至于落魂玉的事，落魂玉是我皇室秘宝，合该属于我皇室最优秀的修灵者——王爷您。”
“给不给许家人，自然也全由您做主！”
他这一番巧辩，原原本本的又将问题推了回去，惹得闻人霄都忍不住上前轻踹了他一脚，“油嘴滑舌！”
闻人辉识相地顺着他的力道退了出去，甚至还小心翼翼地替他合上了书房门。
直到远离了摄政王的视线，闻人辉才彻底松了口气。
伸手一摸背上的衣裳，他无声地叹了口气。
又湿透了，今儿个这衣裳，算是白换了！
……
与此同时，镇邪司牢狱之中，千凰盘腿坐在榻上，素手执起一颗黑子，落在了身前的棋盘上。
她对面的人摩挲着手上的白子，半晌才问道：“你就这么有把握？”
千凰正低头观察着棋盘上的形势，闻言勾起唇角。
她头也不抬地答道：“计划已经完成了大半，一切都不出我的意料，怎么会没有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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