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驴车走到黄土路上的时候，李玉染那颗提起的心脏，微微落下一些，不过还没到彻底放松的时候。
她依旧吃力地抓着马车底盘，静等机会。其实她可以选择贿赂这个车夫，以珊瑚的名义逃走。
但这样一来注定会留下踪迹，不稳妥。她宁愿再坚持一下，寻找更稳妥的机会。
终于，这个机会让她等来了。车夫将马拴到路边，自己到树后面小解。
李玉染无声地松了手，就地一滚，滚到路边。然后拍拍身上的土，往车夫相反的方向走去。
车夫听到动静，伸头看了一眼，只看到一个女子低头经过他的车往皇城方向走去，他丝毫没有怀疑什么，系好腰带，接着赶车回山庄。
李玉染自然没进皇城，而是转向另一条南下的小路，她不敢停下脚步，不敢跟别人说话，更不敢搭乘马车。
只求不引起任何人注意，赶往下一座城市。她甚至在路上行人变多之后，就藏进山林子里，长安周边山峦叠翠，很容易找到藏身之处。
她像是逃离拐卖地的被拐女子，不信任任何人，也没有谁能帮助她，唯有靠自己。
夜里赶路，白天休息，避开人群。但路得认清，去洛阳得到雍州，再到蒲州，路线她很早以前就确定了。
一连赶了三天的路，盛夏的蚊虫很多，藏在山林里，她被咬了一身包，但盛夏夜短日长，星明月亮，极适合赶夜路。
她第一次主动在人多的地方现身，是为了问路，不会易容，画妆还是会的，画粗眉毛，涂黄皮肤，剪成厚刘海遮住半张脸，缩着肩膀走路，丝毫不引人瞩目。
路边的茶水摊子，都是往来的行脚商，赶去京城的。
她付了两文钱，要了一碗茶水一块面饼，茶水是加了盐的凉白开，没有一片茶叶，面饼硬的硌牙。
她坐在角落低头吃喝，听着往来人的谈话，终于找到有用的信息，有一支商队是从雍州来的。
这个方向没错，没偏到岐州或凤州方向。继续往前走是一个小镇，到了那里可以雇车或是随商队同行。
为了不引人注意，她没出言打听，吃完饼子之后，继续赶路。
一天后，她来到小镇，这一次她买了一身男装，非常普通的麻布衣裳，只花了十五文钱。
穿上男装，梳起头发，戴上竹笠，用草药汁把手背涂黄，就成了一个瘦弱少年。
找到牙行，粗着嗓子问有没有去雍州的商行？
牙行先问有没有路引和户藉，李玉染直接丢过去一绽银子，低声道：“路上没注意，被扒手扒了。
我不挑商行，只要能去雍州就行了。”
那牙行眼睛一亮，看李玉染的眼神仿佛在看肥羊。李玉染不动身色地从靴子里抽出匕首，把玩起来。
牙行眼中的光渐渐熄灭，讨好地笑道：“客官若是有户藉，小的能安排最好的车马行。
可客官什么都没有，只能跟着戏班子、挑脚夫这些人走。并且，人家班主还要担责，这费用就高了。”
李玉染直接问：“多少银子？”
牙行搓着手指道：“包吃喝，十两银子。”
李玉染转头就走，十两银子能买一只大青驴还有剩的，我自己骑着不香吗？
牙行忙追出来拦住她道：“客官可想好了，这京城附近的县镇就有检查路引的，你不跟商行，是走不到雍州的。”
李玉染冷哼一声：“路是人走出来的！再说，满镇就你一家牙行吗？开口就要十两银子，真当我是冤大头啊！”
牙行忙道：“那八两……六两，不能再少了，六两银子，我立即安排客官出发。”
李玉染点头道：“先付二两，到了雍州，再付四两。”
牙行再不疑她是初次出门，这明显是个老江湖啊！就是不知道这么年轻的小后生，怎么会没有户藉和路引？
难道是哪家公子哥儿，独自跑出门闯荡？牙行才不管那么多，只要钱给的到位，他就敢把人送走。
约好翌日早上出发，李玉染当天夜晚没住小镇客栈，而是住进了城隍庙，庙里已经有几个老乞丐落脚。
她丝毫不挑剔，默默地找个角落，拿披风盖着自己，缩成一团假寐。
乞丐们闲谈了一会，她细细地听，几人聊的还是凌王出征的事，看来京城的消息传到这里来，还需要几天。
她放心不少，都说丐帮是消息渠道最多的帮派，若连乞丐都没听闻凌王府有婢女逃走，那就说明消息真没传开。
她猜测要么就是珊瑚的失踪，并没有引起凌王府几个当家人的注意。
要么就是几个当家人决定将这件事压下来，不能张扬，只会暗中调查。不管哪种情况，都为她逃走争取了时间。
翌日天一亮，她就去牙行对面的巷子角落蹲守，花两文钱买了两个馒头，边吃边等。
牙行开门之后，她又蹲在原地守了大半个时辰，见并无他人上门，她才过去。
牙行将她带到镇子外面，见她全程都很戒备，那人笑道：“客官别担心，这个戏班子走南闯北，带的人从没出过差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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