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以为，宋渊瀚顶多在蒋兴州幕后指使，获取了不该获得的钱财，仅仅只是贪腐的问题，但在颜浩的证据中，宋渊瀚买凶杀人、转移资产，均是不可原谅的重罪。
“蒋兴州我已经联系好了，为了避免走漏风声，让宋渊瀚出国潜逃，他现在仍然会假意为宋渊瀚扛罪，但在庭审时会指认宋渊瀚，而宋渊瀚的两个手下也已经被我说通，现在来找您，先是向您通气，告诉您目前的进展，最重要的是，我一定要万无一失。只要您下令严查，那些以为你站在宋渊瀚这头的关系网，自然会被瓦解。”
“新闻里，万梓良和万知行都已经死了，照你这么说……”
“都还活着！他们可以作为人证指认宋渊瀚！”刘青山终于有了开口的机会：“虽然我在专案组被边缘化，但万知行还住在我安排的安全屋，除了一个靠得住的安保，没别人知道。”
“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我得到消息，万梓良已经可以坐轮椅，并开口说简单的话了。”颜浩翻开自己和卢庚新的聊天记录，将卢庚新发送过来的视频点给张强看。
视频中的万梓良，已经能比较清楚地说出自己的名字，并且能缓慢地自主进食。
“以这样的恢复速度，在庭审时，万梓良应该可以回国出庭作证。”刘青山道。
“张省长。”颜浩盯着张强，用不容辩驳的语气说道：“是时候下决定了。审讯判刑都需要时间。”
张强知道颜浩的言下之意。
换届迫在眉睫，若宋渊瀚的事没有结果，对自己是没有好处的。
颜浩用手机播放了自己和宋渊瀚的对话。
“学过物理吧？知道保险丝吧？知道热过载后保险丝会熔断吧？”
“我学的是文科，但这个我还是知道的。”
“保险丝熔断的目的是什么？”
“保护用电器。”
“您是说，伯父就是那根保险丝？”
“你说呢？这后面一大串‘用电器’，到最危险的时候，我是会牺牲‘用电器’，还是熔断一根小小的保险丝？”
颜浩关掉录音，解释道：“对宋渊瀚而言，跟了他这么多年当牛做马的蒋兴州，不过只是一根关键时刻用来熔断的保险丝而已。”
颜浩停顿了片刻，他感受到了张强内心的震动，随后继续说着：“张省长，你该不会以为，这样一个连自己的家人都可以随意牺牲的人，当年帮助你真的只是出于真心，真的是完全不求回报吧？”
颜浩的话将张强内心最后一丝顾虑消除。
“恩”这个字，对张强而言，一直很沉重。
即便是身居高位，在宋渊瀚面前，他仍然扮演着被救助者的角色。
他甚至希望宋渊瀚对自己提出什么要求，那样或许还让他心里更好受一点，但奇怪的是，宋渊瀚这些年对他几乎是完全无欲无求。
“尽管他没有主动向你要求过什么，但你们之间的关系早就成了他在官场最大的筹码。”似乎是看出了张强的心理活动，颜浩继续说着。“不然以他的职权，能在江州这样呼风唤雨吗？退休前那次被调查，他和蒋兴州能全身而退吗？这些年你所感激的他对你的好，对他而言只是一种投资。”
颜浩又拿出了一张表格。
“他在全省各地资助的贫困学子，不止你一个。”
表格上密密麻麻罗列着数十名省内各单位受过宋渊瀚援助的人员名字，有的已经是公安厅的副厅长，有的已经是省电视台的副台长……
“他资助的孩子全都是家境贫寒但成绩特别突出的，从高中开始，宋渊瀚就会一直对他们灌输考公务员或者事业编的意识，这些人和你一样，学习能力极强，并且对宋渊瀚心怀感激……”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虽然早有感觉，但当事实摆在眼前，张强还是忍不住失落。“我不是独一无二，我只是众多棋子中的一个而已。只不过现在看来，我是最有用的那一个。仅此而已。”
“并不是你亏欠他，而是他利用了你。你只不过是他众多‘投资项目’中最成功的一个，你觉得现在有必要因为他耽误自己的前程吗？”
大家都是聪明人。
点到即止。
颜浩主动告辞，他知道，张强需要时间去消化今天获得的所有信息。
“刘老师，我想要不了多久，你就可以再次负责这个案件了。”和刘青山等电梯时，颜浩胸有成竹地说。
刘青山看向颜浩，颜浩嘴角微翘，显然今天的对话效果在他的预料之中。
“后生可畏。即便是我们专业人员的调查，也没你这么详实。”刘青山情不自禁地夸赞了一句。
“对工作人员来说，这只是一份工作，一份职责，但对我来说，这是我干爹的一条命。无论如何，我都要为他讨回公道。”
刘青山拍了拍颜浩的肩膀：“放心吧，以我对张省长的了解，他已经被你说动了。”
“这一点我确信。于情于理于法，他都会做出正确的选择。”颜浩笑道：“其实即便是劝不了他，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也足够让宋渊瀚入狱，之所以要麻烦您带我见他，只是因为我太着急，需要尽快解决这件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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