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等颜浩的回答，他的表情已经让林浅浅知道了答案。但林浅浅还是忍不住再次确认。
“有过，是吗？”
“你都想起来了？”
“原来我梦到的这些，都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林浅浅恍然大悟。
那些她以为遗失掉的记忆，原来并不是丢失了，只是被暂时隐藏在大脑深处，一旦在白天收到了相应的刺激，那些记忆便会在夜晚的梦中以某种方式出现。
“你梦到了什么？”
“过去发生的，很多事。”
林浅浅看着颜浩，那眼神似乎在审判。
颜浩不敢追问下去。他不知道林浅浅记起来的究竟是哪一段。但不管怎样都好，一定不要是自己挥刀刺向万知行的那一段。
“你现在大脑中的回忆，和现实是有一些偏差的。”颜浩解释道：“卢医生说过，你现在是很容易受到外界刺激，衍生出和现实相近却并不完全吻合的记忆……你不要用这些不准确的碎片化记忆随便下定论。”
林浅浅突然很想直接问颜浩，自己在这八个月里和万知行为什么会论及婚嫁。
但Uncle Z劝解她的那句“人生在世，难得糊涂”却让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如果现实真的残破不堪，如果现实真的痛苦无比，知道了之后，自己又能做什么呢？即便梦中的颜浩暴戾凶狠，但眼前的他和好多年前的一样，对自己细心温柔，诚惶诚恐。如果就这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和他结婚，领养个小孩，一路白头，一起终老，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
“我知道了。”林浅浅躺下，钻进了被子。“累了，我先睡了。”
“你确定不用去医院？”颜浩冰凉的手又一次覆上了林浅浅的额头。
“没事的，如果一直不退，超过39度，吃点退烧药就好。”林浅浅闭上眼睛，一直回想着Uncle Z劝解自己的那些话。
人，终其一生无非就是想让自己幸福一点。
为了多一点幸福，自私一点应该也是可以被原谅的吧？
林浅浅想着，发着烧的脑子越来越昏沉，很快，又睡了过去。
病中的睡眠并不怎么踏实，一阵冷，一阵热，一阵迷糊，一阵苏醒。
半夜，林浅浅冷醒，睁眼，被子好端端地盖在自己身上，额上是已经被体温烘热的湿毛巾。旁边的颜浩和衣而眠，手里还拿着电子测温计。
颜浩的关心是真的，担心是真的。
他对自己的这份爱也是真实存在的。
林浅浅将被子往他身上拉了拉，颜浩瞬间惊醒。
“怎么，温度又升高了吗？”
颜浩下意识举起手中的测温计，对着林浅浅的耳根就开始测。
“38.3，还好，降了一点。”颜浩抓起毛巾，放进床边的小盆里，弄湿毛巾，拧了拧，开始擦林浅浅的手心。
“你从哪儿学来的？”
“你说物理降温？”颜浩一边擦着，一边微笑着说：“你不愿意上医院，我又怕你烧坏脑子，就只能上网搜呗。网上说物理降温管用，我就用上了。我确实不怎么会照顾人，不过为了你，我一定会好好学的。”
林浅浅坐起，抱住颜浩的脖子。
“颜浩，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颜浩搂着林浅浅，他知道，林浅浅梦中出现的那个自己，一定是暴躁的令人厌恶的自己，他无从解释，只能轻声抚慰着：“浅浅，不管你在梦里看到了什么，但请你相信我，我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并且，我会永远一直爱你。对我来说，你比我自己的命还重要。”
“嗯。”
“就算以前我曾经有做得不好的地方，我一定会改。只要你愿意给我机会，我都可以学。学着怎么去爱你，怎么照顾你，怎么让你开心。”
“嗯。睡吧。你也累了一天了。”
“好，听你的。”颜浩像是得到指令的孩子一般，听话地在林浅浅旁边躺下。
夜，静静地。
疲倦的颜浩很快睡着，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已经睡了不久的林浅浅却很难入眠。
她背对着颜浩，翻出手机，又看了看自己和Uncle Z的对话。
是的，Uncle Z说得很对。
既然选择了颜浩，就不要总纠结于过去。
有时候糊涂一点，反而幸福一些。
点开小可发过来的照片，照片上的万知行和自己笑得那样自然。
林浅浅放大照片，看着帅气儒雅的万知行，那个在自己困难的时候伸手相助，即便表白多次失败多次却仍然待自己那么好的男人，已经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她不由自主轻叹了一口气，眼眶有些湿润，又翻看了下一张。
背后，是因担心林浅浅而无法睡熟的颜浩。
醒过来的他，想要再次为林浅浅测体温，却无意中看到背对自己的林浅浅对着手机里的婚纱照叹气。
心跳得很沉重。
就像是每一次跳动都撞击着胸腔一般，就那样闷闷地痛着。
换做以前，他会生气，会发怒，但此刻的他却尽力屏住呼吸，不想让林浅浅觉察到自己已经醒来。
没有什么道理可讲。
三个人的世界里，不被爱的那个才是理亏的。
现在，那个不被爱的人，是自己。
林浅浅应该是想起来了吧。即便是用了“电休克”，她仍然会想起她所爱的万知行。
如果不是在她的认知里，万知行已经离世，此刻的她应该不会愿意待在自己的身旁。
若是被她知道万知行还活着。
她会不会头也不回地离自己而去？
林浅浅关上手机，转身。
颜浩赶紧闭上眼装睡。
林浅浅轻轻地将颜浩手里的测温计拿下，又为他掖了掖被子，往他的方向钻了一下，将脑袋靠着颜浩的下巴，闭上了眼。
两人就这么昏昏沉沉，睡睡醒醒地，一直到了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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