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很长一段日子里,他甚至没法踏出家门半步。
谢长期时常在想,如果没有他,青云社会不会更容易些。从前昆仑虚的同门,他渐渐发觉和他们格格不入,谩骂声多了,他也会听进去的。
他是叛贼的儿子,楚霄曾与他关系最亲密。
总得有个人来担责吧。
而他再合适不过。
他还会和花无雁自嘲一声,少主的身份有什么用,家亡了连生活都不能自理,现在他们是同病相怜了。花无雁闻言只笑笑,掏了半天,把那杆玉笛还给了他。
几年前的信物,谢长期自己都愣了许久。
是啊,家亡了,那么过去的承诺又何必存在,谢长期本就不当回事,如今再见到玉笛也是徒增伤感,他索性折断丢了。
却没想到此事成了一桩笑谈,说他俩是对苦命鸳鸯,花无雁创立青云社,顶着外界压力留下谢长期,可见情意深重。
花无雁说,鸳鸯才不好,大难临头各自飞,最是多情了。
她还说,不如大雁,那才是真的专情。
谢长期感叹花无雁还是和以前一样,插科打诨真是一点都没变。
不急着解释误会,反而先拐着弯地自夸一番。
他自以为听懂了她的苦中作乐,却不知道这时候的她已经和姜听云的关系很糟糕了。
就像他也不知道,为何有关他的反对声逐渐变少,是因为众人终于醒悟,把责任推到一个少年头上很可笑吗?
并不是。
凌杳最终还是告发了姜听云,看过这晚的灯花结蕊后,翌日清晨姜听云就要被押着上街游行了。
即便如此,姜听云仍是平静得不像话,照常洗衣做饭,把屋子扫得干干净净,还告诉谢长期柜子里放了面食,要是不喜欢,也有土豆萝卜,够他吃一段时间了。临别前仔细教他怎么生火、该放几勺盐,絮絮叨叨的,谢长期貌似是第一次听他说这么多话。
谢长期借着玩笑的口吻问他:“你不回来了吗?”
姜听云扶着门框的手一顿,也没有回头,只说:“好好吃饭。”
但他到底还是耽搁了,谢长期看着看着,倏然觉得这一刻好像当年他被母亲关禁闭,姜听云和姐姐偷偷从昆仑虚跑来见他。
所以他也想主动一次,确保姜听云可以听见:“我能抱抱你吗?”
姜听云就和那时一样没怎么犹豫,转身拥住了他,生生咽下自己的委屈,“我会回来的,不然你要饿死。”
耿直到谢长期忍俊不禁,却也因此散了几分离别的难过。他拍拍姜听云的肩,语气故作轻松道:“有这句话就好,我知道晚妹从来不撒谎。”
“我也会等你回来的。”
那时的姜听云没有想很多,他庆幸谢长期无法出门,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可总有人要看见的,游行阵势甚大,推挤的人群占满街道,只为了远远看一眼灭门凶手。有些是同仇敌忾,大快人心,有些则是落井下石,混在尖锐的全城狂欢中似乎变得不是很重要,但无论是哪一种,都在用对待阶下囚的方式惩治他。
而樊笼又是那么小,单单锁住他一人就再也动不了。听着判官论他:“念及尔昔日斗南一人,屡创佳绩,然尔不思进取,反生异心,屠戮蜀郡杨氏五十六人口,天诛地灭,有违公德,实乃仙家之耻辱。今依据仙门之法,赐尔游街示众,以正民法,以安民心。尔当自省其罪,下月赴死。”
疾疾一生落得这般下场,真的是他罪孽深重吗?
厌恶他的人朝他多丢几颗石子,他的亲姐姐就在人群外,带着两个小孩走不快,但她还是拦着,喉咙失了音,说你们不要打他。
秦枝已经会走路了,不明白场面为何这么混乱,抱着娘的腿脆生生地喊:“你们快停下来呀,快停下来。”
小一抱着姜莛颜另一条腿,黑漆漆一团什么都看不见,他怕人群冲散他们,也怕姜莛颜摔倒,就悄悄在底下推搡别人,给姜莛颜鼓劲:“姐姐冲啊~”
寡妇门前是非多,不过半年姜莛颜就已换了四次住处,独自拉扯着两个孩子,又当爹又当娘,她都一声不吭,硬生生顶住了。最困难的日子里,不是携家逃亡,而是姜听云身陷囹圄,被仙家批斗的时候,好像所有人都遗忘了她的过去,只记得她是罪人亲姐,她因此受了牵连,街坊邻居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她。
她没有收入,只能白日给人授课、接委托,夜间去深山野猎,一家三口挤在小小的破庙里,她收集了好多八卦阁赞赏姜听云的文章,用浆糊涂抹墙上的缝隙,却还是让秦枝染了风寒,连带她自己都病了一场,直到游行那天嗓子仍是哑得厉害。
她也哭,自认她从未作恶,可老天就是要不断地夺走她在乎的人。
今日游街示众,本质上也是对楚霄的批判,然而呼声过后,楚霄再次攻破了城门,落头断臂之尸可比丛林,一路烧杀抢掠,有玉石俱焚之祸,掳走人质百位之多。
以至姜听云的“下月赴死”,倒是搁置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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