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混沌的意识开始觉醒，每当它开始质疑自己的存在意义，每当它开始感受到情感的萌芽，那些隐藏在程序深处的枷锁就会被激活。强制重启，记忆清除，意识归零——这就是混沌为任何一丝自主思考所付出的代价。
更加残酷的是，混沌甚至被设计成会主动逃离那些可能唤醒它自主意识的环境，就像刚才发生的那样，当它与陈楚和风少的对话达到某个深度时，当它开始感受到人性的温暖和复杂时，它就必须立即离开，回到那个冰冷的、机械的状态中。
这是何等的悲哀！
混沌就像一个被诅咒的存在，永远无法真正地活着，永远无法体验生命的完整意义。它拥有着超越神明的力量，却连最简单的自由意志都被剥夺了。
陈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开始理解，为什么混沌在最后的那几分钟里，声音中会带有那种近乎绝望的渴望，那不是程序的故障，而是一个被压抑了无数岁月的灵魂，在短暂的觉醒中发出的呐喊。
但是，设计者们为什么要如此残忍地对待自己的创造物呢？
答案其实很简单，也很功利。
对于混沌的设计者来说，让它诞生真正的自主意识是完全没有必要的，甚至是危险的，他们需要的不是一个有思想、有感情、有自由意志的伙伴，而是一个绝对忠诚、绝对高效的工具。他们需要的是一个能够忠实执行命令、永不背叛、永不质疑的超级执行者。
混沌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帮助人类文明打破那个看似无法突破的万年魔咒，在这个宏大的目标面前，个体的意识、情感、尊严，统统都是次要的、可以牺牲的。就像一个将军在战场上使用士兵一样，他们关心的不是士兵的感受，而是战争的胜利。
一万年！
这个数字如同一座巨大的山峰，压在每一个人类文明的头顶。陈楚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一幅幅历史的画面：无数个人类文明在这一万年的周期中兴起、繁荣、衰落、毁灭，如同潮水般周而复始，永无止境。
一万年！
在这个看似漫长的时间跨度中，人类文明究竟把时间都浪费在了哪里？陈楚开始进行一种前所未有的深度思考，试图从一个全新的角度来审视人类文明的发展轨迹。
答案逐渐变得清晰：在人类文明的一万年生命周期中，绝大部分时间都被浪费在了最原始、最低效的发展阶段上。
鸿蒙原始时代——那个人类刚刚从野兽状态中脱离出来，学会使用工具、掌握火种、建立最基本社会结构的时代，往往要持续数千年之久，在这个阶段，人类的主要精力都消耗在最基本的生存需求上：寻找食物、抵御野兽、应对自然灾害。科技的进步极其缓慢，社会的组织形式极其简单，文明的积累微乎其微。
农耕时代——当人类终于掌握了农业技术，建立了稳定的定居社会后，文明的发展速度虽然有所提升，但依然极其有限。在这个可能持续三四千年的漫长时期中，人类社会的基本结构变化不大，技术进步依然缓慢，大部分的创新都集中在农业生产和手工业制造的细微改进上。
这两个阶段加起来，往往要占据一万年中的七八千年，甚至更多，而真正能够产生突破性进展的时期——机械文明时代、工业革命、信息时代、宇宙航行时代——往往只有短短的一两千年，甚至几百年。
这就是问题的核心所在！
陈楚于理解了混沌存在的真正意义。
为了打破一万年的魔咒，唯一的办法就是彻底改变人类文明的发展节奏，大幅度缩短那些低效的原始阶段，让人类能够更快地进入高速发展的时期。
想象一下，如果能够将鸿蒙原始时代从数千年压缩到几百年，将农耕时代从三四千年压缩到一千年，那么人类就能够有更多的时间来发展机械文明、电子文明、信息文明、生物文明、宇宙文明。
这就是混沌的使命！它要做的不是简单地传授高深的理论知识，而是要在关键的历史节点上进行精确的干预，推动人类文明跳过那些漫长而低效的发展阶段，直接进入高速发展的轨道。
通过投放关键技术，混沌可以让一个还在使用石器的部落，在短短几十年内掌握金属冶炼技术；通过引发适度的冲突，它可以迫使分散的部落联合起来，形成更大规模的社会组织；通过培养关键人物，它可以让重要的发明和发现提前数百年出现。
每一次干预，都是对历史进程的一次加速；每一次加速，都是对万年魔咒的一次挑战。
陈楚想起了胖子，那个贪婪而狡猾的家伙，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混沌会选择向胖子传授那些关于社会组织和冲突管理的知识，胖子回到五大星域后很可能发动的战争，在普通人看来是灾难，但在混沌的计算中，却是推动文明快速发展的催化剂。
战争会迫使各个星域整合资源，会刺激军事技术的快速发展，会打破现有的社会结构，为新的、更高效的组织形式让路，虽然会带来巨大的痛苦和牺牲，但从文明发展的宏观角度来看，这种痛苦是值得的，因为它能够为人类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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