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唯景去南山寺的这几个月棋艺大涨，就是因为他每次去都与寺中的师傅下棋。
卢英程也喜欢下棋，两个人就是这样认识的。
杜唯景每次回来都会告诉宋依然在寺中做了什么，与卢英程谈了什么。
春日多雨，淅淅沥沥地下一整天。最开始，宋依然是在屋檐下听雨，后来觉得自己反正也淋不到，不如体验一下在屋顶听雨的感受。
杜唯景本来是不知道此举的，直到有一天，他带着一捧桃花回家，远远地看见自家屋顶上有个人影。
他完全忘了宋依然淋不到雨，也不会冷，更不会因为滑所以从屋顶上摔下来，急匆匆地跑了回来。
“依然——”
听见了声音，宋依然探出身子：“怎么了？”
杜唯景仰着头，伞也向后倾着，雨滴掉在他身上和脸上，带着春日的微微寒意。
宋依然见他没回答，又问了一声：“叫我干什么？”
杜唯景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傻，忍不住笑起来，举起自己手中的花：“桃花开了。”
因为有雨水落在他眼睛附近，又是笑着的，杜唯景的双眼弯成了月牙。
宋依然和雨水一样落下来，看着杜唯景，他的脸上都是雨水，衣服也湿了一大块：“傻不傻啊快进去换衣服。”
杜唯景把桃花伸到她面前：“桃花开了。”
宋依然下意识地伸手去摸，直接从花上穿过。
桃花真是好看，带着雨水更显得粉嫩娇艳。
春天来了，这些花会一种接着一种开，姹紫嫣红，春色满园。
“先把花放桌上吧，你去换衣服，别生病了。”
宋依然的语气不容反对，杜唯景依言照做。
桃枝上的花大部分是半开的和花骨朵，杜唯景摘的时候就想着要插在瓶中养到花全部绽放然后凋谢。
杜唯景插花的时候，宋依然在一旁给予了口头指导，花枝错落有致地摆在素瓶中，生意盎然。
“今日，卢先生问我愿不愿意做他的学生。”
宋依然的目光仍然停留在那瓶桃花上，漫不经心地接了一句：“那你愿意吗？”
“我当然说了愿意。”
“那就行。”
话说出口了宋依然才迟缓地反应过来：“卢英程问你要不要做他的学生？”
杜唯景笑着点头：“是。”
宋依然笑逐颜开：“恭喜你。”
卢英程这人的一生也是精彩非凡，幼年时因为聪明过人早早成名，自认为中举不过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然而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他在会试落榜。
若是换了旁人可能会挫败甚至一蹶不振，但是卢英程并不这样想，他觉得自己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只是读书却不知书中为何。
于是他潇洒地去游历山河，干着在旁人眼中荒诞不经的事情，然后回来继续科举。
卢英程这次科举并不被看好，但是最终他以二甲进士的身份入了翰林院。
可惜他在翰林院中得罪了人，兜兜转转来到这里做了个县令。
卢英程有才有能力，但是如今的境况可以让人喟叹一声“何以沦落至此”。
但是他这些年并不是一无所获，而是彻底明白并接受了世上的事情并非全部非黑即白，多的是黑白之中。
“卢大人不会在此久留，最多只有两年，而如今已经快过去半年了。杜唯景，你要好好向他请教，为明年秋闱做准备。”
杜唯景表示自己知晓了。
宋依然隐约觉得，杜唯景似乎有点依赖她，好像是在等她的建议。
“系统，我也不知道这样是不是对的，杜唯景如果长久这样下去，会不会自己做不了决定啊？”
“有可能的，毕竟如果有人帮忙规划很多事情的话，自己的确会减少思考。”
宋依然决定悬崖勒马，做一个很好的倾听者，减少自己的发言次数，尤其是建议。
杜唯景自从成为卢英程的学生后，两个人不再是每月十五才在南山寺见面交谈。
和往日一样，杜唯景回来后就会和宋依然聊天，把他出门后的事情都尽可能地告诉宋依然，绘声绘色。
他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宋依然在有太阳的白天完全不能离开房间，错过了很多风景，所以他给宋依然描绘他记得的屋外的一切。
桃花开了又谢了，纷纷落在桌面上，被杜唯景收拾着埋到土里。
直到桃枝变成光秃秃的枝干，他又带回来一束花，这次一半是桃花一半是梨花，还有一些只有叶子的树枝。
还是宋依然说，杜唯景做。
杜唯景问她：“你最近都没有告诉我，我应该去做什么了。”
宋依然点头：“可是你自己不是一直在做事情吗？你并不需要我一一告诉你该怎么做。”
烛火在杜唯景和宋依然之间的位置晃动着，但是被映在墙上的影子只有杜唯景的，他看着半明半暗的宋依然，伸出手去，抓了个空。
“如果有一天，你消失了，都没人知道你曾经来过。我会反复地想，你是不是真的出现过。如果你多给我一些建议，让我的每一段时间都有你的因素，或许我会怀疑得少一些。”
宋依然笑了笑，在烛光下异常温柔：“我是真的存在的，虽然不是实实在在地能碰到，除了你之外也没人能看到。但是你知道的，我是真的。”
她指着花瓶和画一样的插花：“在我来之前，家里没有这个，是因为家里没有桃树梨树，所以你带回来这些花，给我看外面的春光无限。”
杜唯景伸手去触碰冰凉的花瓶和柔软的花瓣：“是，这些花是带给你的，以后我也还会带花回来给你的。要是可以，我真想把外面的一切都带回来，放到你面前，省得你看不到有太阳的景色。”
宋依然噗嗤一笑：“我见过的，杜唯景。我以前是个活人。春日踏青也是经常的活动，这些我都见过，你一说我就能想得出来。所以，你只要回来和我说说话，告诉我你今天都看到了什么就行。”
“好，我每天都会这样，只要你不嫌我烦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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