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男人身穿一件绿色制服，脸戴口罩，看不清眉眼，身上还带着浓重的消毒水味和血腥味。
一只手放在眼前，庄羽霏还没抬起眼，就听见有人在喊：“好了路医生，别闹了，每次都是这样，迟早你要被患者家属报警给带走。”
护士还对庄羽霏喊：“王三妹的家属，家属在吗？手术完成了。”
庄羽霏刚抬起眼，面前的男人就已经收回手，背对着她走向手术室的门口，对着护士说：“哎呀大家都太紧绷了，放松一下放松一下，你好我好大家好嘛。”
护士嫌弃地说：“那你也不能老用这些烂梗啊，我早就说过了，路医生你没有搞笑天赋，还是老老实实的待着吧。”
男人回过头，摘下口罩对庄羽霏露出一个浅笑问：“真的吗？家属也这么觉得吗？”
庄羽霏站了起来，走了没两步，猝不及防地看见了男人口罩下的脸，还没看到他脸上那抹浅笑，窗外忽然亮起的光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天亮了。
手术做了几乎一夜。
几个护士正推着王三妹的病床，站在手术室门口等着庄羽霏过来。
“手术很顺利，放心吧。”
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戴上了口罩，陪着庄羽霏走到手术门口的病床前，对庄羽霏交代王三妹的手术情况说：“铁片已经被取出来了，只要再休养一段时间就好。现在先回重症监护室再观察两天，要是没什么异常的话，就可以转入普通病房了。”
庄羽霏面前的护士还端着一个盘子，盘子里放着一块还带着血渍的铁片，她让庄羽霏看一眼，就当家属看过了。
护士说：“取出来的铁片约5厘米长，现在已全部取出。”
庄羽霏看了一眼，铁片上还有些锈迹，不算大，但插入脑后，已经很严重了。
“我知道了。”
庄羽霏收回眼，看向病床上插满了管子的王三妹。
王三妹全身上下插了不少的管子，并不能平躺，只能侧躺着，她的双眼紧紧闭着，但呼吸意外的很平稳。
因为麻醉药陷入睡梦中的脸也没有因为疼痛露出痛苦的表情，安详得就像是一个劳累许久的人终于有了停下休息的机会。
“她什么时候会醒？”
庄羽霏没有问护士，而是问身边的男人。
男人背着手站在庄羽霏身边，隔着口罩看不见表情但还是能感觉到他一直在等庄羽霏主动开口，并且做好了随时回答问题的准备，比起一般公事公办的医生，充满了干劲和热心。
男人让庄羽霏尽管先安心下来，他说：“要看麻药的时间，要是麻药过了，她马上就能醒了，一般来说，时间会在24小时之内。但她伤到脑内的神经，要是麻药过了还没醒，依据我们的判断，少则十天半个月，多则不定。”
“也就是说，要看病人的意志。她想什么时候醒，就会什么时候醒来。”
男人拍拍庄羽霏的肩膀说：“像睡美人一样，很浪漫吧。”
“路医生！”
身后的护士真是看不下去，连忙阻止他说：“你只要正常交代病情就好了，别说多余的话，要注意病人家属的心情……”
庄羽霏半张脸遮在帽子下，看不出是什么神情，她从刚才开始就没表现出太大的异样，现在也只是语气平平地说：“什么睡美人。”
不过一个受尽苦难的可怜虫而已。
男人转过头，想看看她是什么表情下说出的这句话，可她的帽子把她的脸遮住了根本看不到。
交代了病情，就得先把王三妹推去病房再观察两天。
男人也要走了，他要换身衣服，再去住院部巡床了。
走时他刻意对庄羽霏挥挥手，试图再对庄羽霏讲两句玩笑话，不过还没开口就被护士们赶走了。
男人走了，推着病床的护士还好心地替男人解释他刚才的无理行为。
她让庄羽霏千万不要放在心上说：“路医生这个人就是这样，人很热心，医术也超高，但就是不会说话。也就是传说中的智商高，情商低。总是爱用各种玩笑话去逗家属，不过目的也是为了让家属放松下来，没有恶意。”
另一旁的护士也帮忙说男人的好话说：“路医生这个人真的没什么坏心眼，就是每次想活跃氛围，结果每次都因为话不对头而失败，还被投诉了好几次。有一回，患者做了痔疮手术，他路过了逗家属说‘这是屁股放烟花了，病人以后指腚能成，腚上青天，腚能成事！’。”
“所以希望你不要在意。他真的只是不会说话……”
庄羽霏根本不在意身边两个小护士说的是什么，她盯着王三妹的沉睡的侧脸，跟着两个护士推着病床，没有感情的“嗯”了一声。
两个护士一看庄羽霏真的没有放在心上，也许是没话聊了，也许是通宵工作让她们都松懈下来，甚至还闲聊起来。
一个护士说：“不过路医生有说过请别人做他女朋友这种话吗？我印象里没听说过啊。”
另一个护士说：“没有吧。就是上次那个那么漂亮的女家属，他也只是问人家有没有信心追他，因为他觉得他要是跟她脚上那双驴皮靴子赛跑，他指定能跑过她。”
“……”
“那现在他这么问，是真看上人了？”
说着两个小护士拖着略带疲意的双眼看向庄羽霏。
她们上下打量了一下庄羽霏，下一秒又噗嗤笑出声来说：“怎么可能，她只是个孩子啊。”
笑完两人又对庄羽霏报以同情的眼神说：“路医生那个没头脑的跟你开这种玩笑真是苦了你了。”
庄羽霏：“？”
笑过那两个护士又看着庄羽霏的外形谈起她们的青葱岁月，说起她们高中生的时候，也和庄羽霏一样都是这么单纯的头脑，毫无心机的生活。
庄羽霏根本没有听，她拿着手机，看到赵垄爸发来的消息：还是来一趟吧，你是家属，只有你能决定。
还补充一句：说到底，他还是你的爸爸。
两个小护士还在靠着说笑打起精神准备应对新一天的工作，庄羽霏听着，把手机收回了口袋里。
两个小护士笑完后，她又拿出手机，反复看了几次后还是回复了：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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