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进搓着手，有些紧张地坐在床头，眼带焦急地看着陈盈儿为他母亲施针。
他起先看见陈盈儿刚刚把完脉，立即便掏出一整套有粗有细、大大小小的数十根银针，差点当场就急了，这怎么直接就上手了？
好在有他夫人在一旁死死地拉住他，不让他动弹。
结果陈盈儿几针下去，还真有奇效，霍进的老母亲不扑腾了，挣扎的动作也小了下来，要知道方才陈盈儿刚开始要给她诊脉的时候，她是几乎发狂，要好几个按住她才能勉强诊脉。
看着陈盈儿信手拈来间，母亲便安静下来，霍进直到这时才终于对她有了些信任。
“霍兄，霍夫人，我们都不通医术，留在此地也是给盈儿姑娘裹乱，不如就在此地给郎中与病患留下一处单独的空间吧。”吴青云主动开口道。
听到吴青云的话，霍夫人强行拉着霍进的手将他牵了出去，霍进直到被拉出门前还在十分担忧地三步一回头。
一转眼，几个时辰过去了，吴青云就这么一直站在门外，看着霍进整个人呆呆地靠在墙壁上。
先前霍夫人也曾来劝过两人移步客厅喝点茶，但霍进死活不肯离开，他不走，吴青云也不走，两人就这么直愣愣地站了好几个时辰。
直到这会，天都黑了，霍进似乎终于回过神来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站直了身子，清了清嗓子道：“实在对不住，吴大人，我方才有些过分担忧了。让你陪我站在此这么久，实在是不好意思。”
“无妨，人之常情。”
吴青云不以为意。
方才留在房内给陈盈儿打下手的侍女，按着陈盈儿的吩咐，出来报了个信，说一切顺利，这应当才是让霍进真正安心下来的因素。
“那我们去正厅？”
霍进伸手为吴青云引路。
“反正都是喝茶，不如我们去霍大人的书房如何？观大人的庭院布置，极为雅致，想必您的书房，也是别有巧思，”
“我的书房？”
霍进明显一愣。
“是啊。怎么，霍大人不方便？”
“方便，当然方便，长史大人请。”
霍进脸色迅速如常，但他没注意到的是，在离他们不远处的角落里，霍府的管家已经徘徊了很久，几次三番地想要上来与霍进搭话，却似是碍于吴青云在场，一直止步不前。
书房内，吴青云笑着端起一杯香茗，悠悠闲闲地品了一口，开口道：“霍法曹，放轻松些，盈儿姑娘在交州时，曾协助许郎中诊救过无数病患，在交州百姓中是有口皆碑的，你大可放心。”
“那就好，那就好。”
任谁都能听出霍进的语气是在敷衍。
“霍大人，我这个人呢，喜欢安静，说话的时候不喜欢有太多人在身边，不如你让这书房周围的仆役护卫们都先离开，我想与你讲几句交心话。”
“交心话？”霍进有些不明所以：“与我母亲的病情有关的？”
吴青云没有回话。
霍进思忖了片刻，还是招了招手，喊了声：“来人。”
毕竟今日吴青云是来帮忙的，而且还是来帮他大忙的，他的确不太好直接拂了对方的面子。
“老爷。”
很快进来一个霍府的仆役。
“让下人们都远离书房，没有我的命令，不许靠近，更不许旁人打扰，当然，老夫人的事情除外。如果有关老夫人的病情，要第一时间禀报，明白了吗？”
“明白了老爷。”
仆役退了出去，很快一阵嘈杂声响起，伴随着的是仆役们离开的脚步声。
“好了吴大人，下人们都走了，您有什么要和下官说的，可以尽管开口了。”
“呵呵霍大人，我没什么话要对你说。只是单纯地不喜欢有那么多人在四周围在离我太近的地方而已，所以找个借口。对不住了。”
说完，吴青云又端起了茶盏。
霍进则是一脸诧异地看着他，但吴青云始终是泰然自若，面不改色。
此时的霍进心事重重，加之吴青云终归是他的顶头上司，也就没心思与吴青云计较此等小节。
既然没话说，霍进于是整个人靠在椅背上眼神空洞地望着上方，又发起呆来。
又是三个时辰过去，期间霍夫人有派人送过来晚饭，但来人被吴青云挡在书房之外，霍进没胃口进食，吴青云也只是胡乱塞进书房里原有的点心，送饭的仆役就这么被直接打发走了，连房门都没能迈进。
深夜降临，但霍府里仍是灯火通明，大抵是都知道主人家今日有要事在身，值夜的仆人里即使是最疲懒的都不敢打一个瞌睡，整座府宅人人都在努力睁大自己的双眼。
下半夜，在书房里将眼睛瞪得像铜铃般对视的两个人终于听到门外传来了动静。
“咚咚咚。”
霍进有些兴奋，又不由自主地有些担心，一时之间竟不敢开口，最后还是吴青云先张嘴了。
“什么事？”
“是，是老夫人，老夫人醒了。”门外的仆人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你在说什么胡话？母亲哪天不是醒着？”霍进怒道。
“不，不是。是老夫人清醒了，能认识人了。”
“砰。”
霍进猛然站起，以至于连椅子都带倒了。
“你说什么？”霍进的声音近乎咆哮，他快步冲上前，一把拉开房门。
“老夫人能认出府里的好多人，特别是那些老仆，老夫人都能喊出名字来了。夫人听说消息已经赶过去了，老爷，您也快过去吧。”仆人的语气是又惊又喜。
“好，好，这就过去。这就过去。”霍进兴奋得难以自已地往外奔，往外跑了两步才发觉不对，霍进一回头，才发现吴青云还停在原地，他急忙朝着吴青云招手：“吴大人，你也快来啊。”
“这就来。”吴青云微笑道。
等到霍进离去，吴青云却是仍旧没有移动脚步，只是站在原地大有深意地朝着不远处的屋檐之上眺望了一眼，那里有一道人影一闪而过。
在霍家老夫人的房中，陈盈儿将银针插回袋中，轻轻拭去额头上那不知何时已经沁满的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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