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德志一走，夏鹿的嘴角耷拉下来。
她抬手揉了揉嘴角。
她这装笑的本事其实练得很不错了。
没想到碰到程德志这个老江湖，一切伪装都是白搭。
没一会儿，夏鹿听见程德志开锁的声音，开抽屉，关抽屉，落锁。
夏鹿听到他进来的脚步声，抬头。
发现程德志的手上拿着一个檀木的四方盒子，他走到她的面前，轻声道，“你打开看看。”
夏鹿接过盒子，看着程德志。
后者鼓励地向她点点头。
夏鹿狐疑地打开盒子。
偌大的盒子里面只有两张照片，夏鹿伸手拿出来。
第一张是一个胖嘟嘟的婴儿，大概只有四五个月的样子。
从她的穿着打扮看，应该是一个女孩子。
婴儿小，还是处于婴儿肥的阶段，眉眼间其实看不出来长得像谁。
只是婴儿的眼睛特别大，笑起来弯弯的，眼角还有颗若有若无的小黑痣。
夏鹿又拿起另一张照片。
目光相碰，她愣住了。
这是一个二十多岁的漂亮女人，她的眼睛与刚刚的婴儿颇为相似，也是眉眼弯弯，特别明亮。
关键是......
这女人为什么看起来有几分面熟？
夏鹿惊讶地把照片又往她眼前抬了抬。
女人的打扮像是几十年前的。
夏鹿突然恍然大悟，这女人跟这个婴儿应该是母女。
难道这就是程德志的女人和女儿？
可他不是只有一个儿子吗？
程德志的夫人叫吴吟雪，儿子程逸航。
他们的照片她都见过。
作为客户经理，把客户的资料，家里人的资料摸熟摸透，是他们的基本功。
程德志看夏鹿一直发愣的模样，他重新在她对面坐下，轻声问，
“丫头，是不是觉得这张照片很熟悉？”
夏鹿不知道程德志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得喃喃地开口道，“这是？”
程德志接过夏鹿手上的照片，怜爱地看了又看，然后盯着夏鹿说，
“丫头，你没觉得你跟这个夏阿姨长得很像吗？”
夏阿姨？
这个女人也姓夏？
程德志仿佛知道了夏鹿的疑惑，点点头，像是自言自语地说，
“她叫夏樱花，我们一起长大，一起参军。这个孩子是我们的女儿，叫程小婉。她如果能顺利长大，现在应该跟你一样大。属兔子的，对吗？”
夏鹿只得点点头。
她知道，此刻的程德志已经陷入回忆的洪流里。
她能做的就是点头附和，不要打扰他的思绪。
她任何的反对和响动，都能把他从回忆的洪流里拉回来。
但程德志明显没有做细长回忆的打算，他三言两语就交代清楚这对母女的来历。
夏樱花和程德志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一起去北疆参军，后来有了女儿程小婉。
原本他们是世界上最令人羡慕的神仙眷侣。
但一场车祸打破了幸福的幻境。
车祸夺去了夏樱花和他们年仅五个月的女儿程小婉。
程德志现在的夫人吴吟雪，是他退伍回地方后才二娶的，生了一个儿子程逸航。
程德志低婉淡定的讲述，像是在复述别人的故事。
但夏鹿知道，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从他心里已经结痂的伤疤里抠出来的。
那段尘封的往事，再一次血淋淋地展现在他们二人面前。
夏鹿满脸泪痕，有一瞬间，她恨不得狠狠扇自己一个巴掌。
都说好奇害死猫，你好端端地问那么多干什么？
你的好奇是满足了，可那是建立在别人血淋淋的伤口之上。
“对不起，师傅！”
夏鹿哽咽着轻喊道，这一声诚挚的师傅，她知道，她是喊进了彼此的心里去了。
一向稳重成熟的程德志，在夏鹿的眼泪中，也找到了治愈的能量。
他的眼角也终究是泛着泪光。
他抿着嘴唇，把照片放进檀木盒子里。
过了一会儿，他收敛一下情绪说道，“丫头，其实那晚吃饭，我不是第一次见你。”
夏鹿见他转移话题，使劲咬了咬嘴唇，努力控制着自己懊恼自责的情绪。
她瓮声瓮气地问，“师傅什么时候见过我？”
程德志微微笑着说，“你第一次去找赵和平的时候。”
夏鹿这才记起来，她第一次去W单位，因为不认识路，一路上问过很多人。
大概其中一个就有程德志。
但那天她实在是太慌张着急，见过的人只从脑中一闪而过，根本没留下印象。
夏鹿咧了咧嘴角，有些撒娇着说道，“那师傅还让赵主任让我跑那么多趟？”
当初她为了W单位的项目，她可是差点把W单位的门槛都要踏破了。
程德志的心情终于阴转晴，他呵呵笑着说，
“我那时候就想认你做徒弟的话，你怕不是连项目都不要就跑？还以为碰到人贩子了吧？”
夏鹿破涕为笑，“哪有师傅这样帅气的人贩子？”
心结打开，师徒二人一瞬间，仿佛心里拉近了很多。
程德志情绪明显好了很多，他看着夏鹿动情地说：
“丫头，你的眼睛跟夏阿姨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如果小婉长你这么大，估计她也会有你这样一双弯弯的眼睛。”
活了这么大，真是第一次有人对着她的眼睛使劲夸，夏鹿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脸颊也热烘烘的。
“师父，师母和师妹如果在的话，她们肯定比我好看一百倍，不，肯定好看无数倍。”
程德志高兴地哈哈笑，
“你这丫头，还懂得谦虚？不错不错。如果小婉在，怕是没有你这么懂事。她一定会被我和夏阿姨宠坏的。”
“哪有？我奶奶说，女孩子要宠着长大才会更幸福。师妹如果在的话，肯定比我更幸福。”
两人越聊越舒心。
有程德志这个老江湖在，夏鹿三言两语就把自己这段时间遇见的糟心事跟他吐槽了一遍。
程德志微微笑着对夏鹿说，
“丫头，每个人的人生都是自己的，你只管往前跑。如果你为了别人的闲言碎语，评头品足而停下脚步。”
“当你年老暮年坐在摇摇椅上回忆时，你或许根本记不起，谁对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难道我们要让那个曾经对我们闲言碎语，评头论足的人，对我们的人生负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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